北上的最后一段路程,气氛似乎比之前更加微妙,像一张逐渐拉紧的弓,充满了张力。
官道两旁的秋色愈发浓重,红叶如火,却仿佛燃烧着一份无法言说的焦灼。
永嘉公主,依旧以“赵永”的身份示人,仍是那位风度翩翩、痴迷诗文的世家公子。
她依旧时常来找喻万春,兴致看起来依旧高昂。
喻万春看得出来,她试图维持那份博学与风雅。
喻万春何等敏锐之人?他看的电视剧可是不少了,这位赵公子的演技相对于前世的演员们还是差的多。
他察觉出这位赵公子眉眼间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和心不在焉,那是一种深藏在强装镇定下的惶惑。
有一次,她甚至对着手中那盏青瓷茶杯走了神,杯中茶水已凉,茶叶沉底,她却浑然不觉,连喻万春唤了她两声“赵兄”都未曾听见,直到第三声才蓦然惊醒,仓促间挤出的笑容带着显而易见的勉强。
“喻兄见谅,昨日未曾歇息好,有些神思倦怠。”
而喻万春只是淡淡点头,不再深究,他目光微转,落在董宪和孙长海两位公公身上。
他俩近日更是如同惊弓之鸟,神色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惶恐。
他们行事更加小心翼翼,近乎屏声敛气,甚至连与喻万春有过多眼神接触都不敢,偶尔视线对上,也如触电般迅速避开,那份闪烁不定,仿佛在极力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又仿佛大祸即将临头。
他们沉默着,那种沉默里浸透着不安。
这一切,喻万春尽收眼底,他隐约感到似乎正有一场因其而起的风暴在悄然酝酿。
不过都无所谓了,明日,便可抵达汴京。
这日下午,车队在距离汴京最后一座大型驿馆长亭驿停驻休整。
驿站规格颇高,青砖灰瓦,庭院深深,显示出临近京畿之地的气派。
夕阳的余晖倾泻而下,将驿站的院落、马厩、以及高高的旗杆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然而,这暖色却莫名透着一股山雨欲来前的沉闷与宁静,连秋虫的鸣叫都显得有些怯懦。
晚膳设在驿馆最好的一间雅室。
永嘉公主强打精神,与喻万春对坐用餐。
桌上菜肴算是精致,山野时鲜,荤素得宜,但她显然食不知味,玉箸挑起几粒米饭,却迟迟未曾入口。
只是为了不冷场,她依旧寻着话题,与喻万春讨论着一首前朝边塞诗的苍凉意境。
“喻公子,开心时想起不开心的事,是不是会写出好诗?”她说着,目光却有些飘忽。
“确实。以乐景写哀,倍增其哀。”
喻万春顺着她的话应道,心思却也并未全然在诗上。
忽然,喻万春耳廓微动,似乎听到了驿馆外有声音传来,而且动静不小。
这听力的提升,喻万春估计是与升阳功的练习有关,练习时的呼吸吐纳,悄然改变着他的身体。
片刻后,就在这略显凝滞的谈诗氛围中,驿馆外,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
嘚嘚~嘚嘚~!
蹄声如雷,沉重而富有韵律,听声势,来者不下十数骑,而且蹄铁敲击路面的声音清脆划一,绝非寻常商旅或散客,分明是训练有素的精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