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转向窗外,遥遥望向淮安城中心那隐约可见的巍峨楼阁方向,语气淡然中却透出一股强大无匹的自信,“正好借此机会,向淮州文友请教一二。”
此言一出,带着一种内敛却足以睥睨天下的傲气,与他平日那份温和疏离的气质截然不同,竟让孙长海一时噎住,怔怔地看着他,后面一肚子劝诫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董宪眼中精光一闪,深深看了喻万春一眼,不再多言。
他隐隐感觉到,这位看似随和的喻大家,骨子里那份文人的傲骨与锋芒已被彻底激起,有些动真怒了。
那管家周安见喻万春竟如此干脆地应下,面上恭敬之色更浓,甚至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似是钦佩,又似是担忧。
他再次躬身:“喻大家气度非凡,小人佩服。小人这便回去禀告我家老爷。明日傍晚,望淮楼,恭候喻大家大驾光临!”
说完,便躬身行礼,一步步向后退去。
走到门口,他已撩起衣袍准备跨过门槛,却忽的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猛地转过身,快步回到堂中,对着喻万春又是深深一揖,这次腰弯得更低,声音虽压着,却带着难以自抑的激动和真诚:
“文清先生,恕小人唐突!您的诸篇诗文,小人拜读过多遍,家中尚有手抄本珍藏!”
“您的诗文字字珠玑,直击人心!小人……小人今日得见先生,实乃三生有幸!”
“明日文会,先生……”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猛地刹住话头,脸上闪过一丝惶恐,最终只是再次深深一揖,几乎将头埋到地上,“万望先生保重!小人告退!”
说完,也不再看任何人,疾步退了出去,仿佛多留一刻都会泄露更多情绪。
留下驿馆内几张一脸错愕、面面相觑的脸。
“先生,这……这是您的仰慕者?”孙小满眨着眼,惊讶地问道。
“嗯,没想到在这刺史府中,竟还藏着我的一个‘粉丝’。”喻万春笑了笑语气中多了一丝玩味。
“粉丝?”孙长海果然疑惑地重复了一句,但此刻他的心绪全在明日的文会上,也顾不得深究这个词。
“喻公到了此时还在说笑,看来是胸有成竹,早有准备了?”他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没有准备。”喻万春语气依旧淡然,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喻公之才,堪称惊世!可是这现场即席赋诗,非同儿戏,众目睽睽之下,万人瞩目,万一状态不佳,或是对方出的题目极其刁钻冷僻……这,这变数太大啊!”孙长海只知道最近喻万春状态不佳,没有所作诗词。
“题目再刁钻,还能刁钻过这天地造化,人世百态?”喻万春笑了笑,笑容里有一种超然的淡定,“公公放心便是。倒是要麻烦公公一事。”
“喻公请讲!但凡咱家能做到的,万死不辞!”孙长海连忙道,总算听到有具体事情可做。
“其一,替我尽快准备一套像样的行头,明日赴会,场面必然不小,总不能失了陛下的颜面。”
“其二,”喻万春略一沉吟,声音压低了些,“动用你的关系,尽力打探一下,明日这望淮楼文会,除了周文渊,还会有哪些重量级人物到场?都是哪些人?把他们的情况,尽可能摸清楚。”
孙长海闻言,眼睛骤然一亮!
对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怎么忘了这茬!
既然是文战,情报至关重要!
只要知道对方可能派哪些“大将”出战,或许就能提前推测其路数,做些针对性准备?
虽然临时抱佛脚可能用处不大,但至少心里有底,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咱家明白了!”孙长海瞬间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找到了努力的方向,风风火火地一甩袖子,也顾不得礼仪,小跑着就往外冲。
董宪看着孙长海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向重新坐下,气定神闲仿佛无事发生般端起那杯粗茶的喻万春,上前一步,低声道,“喻先生若有需要,咱家手中亦有些特殊渠道,或可获取一些……更隐秘的信息。”他话未说全,但已经暗示到位了。
喻万春摇摇头,对董宪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多谢董公公好意,心领了。不必劳烦。知道是谁便够了。”
他知道,这种公开文会上的交锋,情报只是辅助,最终靠的还是硬碰硬的实力底蕴。
知道对手是谁,是为了更好的心态,而非投机取巧。
就像刚才一般,其实,对方阵营也有着自己‘仰慕者’,自己只针对真正的敌人。
望淮楼文会。
周文渊。
淮州才子。
也好。
正好借此机会,让天下人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只会吟风弄月,谄媚邀宠的弄臣。
也正好让他这“文清先生”的名号,在这江东文枢之地,用最堂堂正正也最无可指摘的方式,响得更彻底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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