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四年,十二月初。
奉诚都督府大都督,饶乐郡王李延宠亲顶风雪、冒奇险,于捺禄山大破契丹。
范阳军副使安禄山、行军司马史思明率本部兵马追杀百余里,俘获无算。
平卢军使乌知义本为侧翼接应,谁知中途迷路,无功而返,被张守珪军前训斥,杖则五十,留军以观后效。
契丹李怀秀遣使来朝,进降表、求册封、请尚公主。
露布昨夜飞驰入长安,兴庆宫灯火彻夜未熄。
而李延宠数月未至的家书也终于被送到了公主府。
“兄长如今乃一族汗王统帅万军,庶务千头万绪,刚打了胜仗这不就给您写信了嘛。”
固安公主不动声色擦去眼角泪痕,然后冷哼一声:“我看他是憋着一口气,非要证明给我看,给朝廷看,给圣人看呢!打小就这样,犟种!”
李固继续劝道:“如今契丹归附,大兄又立下如此大功,加官进爵自不必说,圣人绝对再赐个公主下来,阿娘就等着抱孙子吧。”
一门双驸马,还都是功勋卓着的战将,换了谁家大娘子,晚上睡觉也要笑醒。
可固安公主依然嘴上没句好话。
“还不是你我这孤儿寡母在长安帮他费尽心机,张罗粮食物资?要不然他能这么快站稳脚跟,收拢奚族人心?”
“对对对!阿娘遥控筹建的幽州韦家店居功至伟!”
“少说好听的!”
固安公主最近迷魂汤被灌多了,免疫力显着提高。
“你也马上大婚,该收收心了。”
月中的道式婚礼越来越近,李固又被赐假归家。
刚升了中郎将,却又是一天班都没上。
但他却日日不着家,每天在外面到处跑。
“孩儿省的,待忙过这几日,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阿娘觉得这样可好?”
“最多三日,不然家法伺候。”
李固笑道:“那成,明天算第一日。”
与母亲又闲聊几句,他便带上随扈直往玄都观。
自那日忠王表态以后,天师叶仲荣便孑然一身缥缈而去。
如今这偌大的上清派首庭,全都以李固为尊。
派内事务当然还是以诸紫袍法师共议而决,只需向其报备即可。
他这刚入门的小道,经书都不曾念过几遍,如何服众?
只挂个名头,当尊泥塑而已。
不过寻常差遣,却是支使得动这些“晚辈”的。
还没过三清殿,一股浓重药味扑面而来。
李固转至左侧跨院。
这里收容了大量当日工坊大火的幸存者。
道门探天人大道,求长生之机。
医理医术那都是一等一的。
玄都观作为皇家敕封的道门领袖,其内甚至设有药堂,各种药材与医疗器具应有尽有。
整个长安除皇室御医外,就属此处最能活人。
一群半大小孩在院前打打闹闹,掌观规戒律的法师在旁边抚须而笑,丝毫没有出声呵斥的意思。
他见李固过来,稽首道:“见过师叔!无量真已到多时了。”
名义上的代掌教连忙还礼,然后迈步入内。
那些孩童都是父亲死去家中失了生活来源的。
李固干脆将他们都从家中接来照料。
其母亲如想改嫁,则送上丰厚嫁妆,如要从一而终,则一并接来,在观中做些洒扫之类的活计,如不喜此间环境,也可到无量真阁落脚。
这些日子李固除了将少府的后续事务收尾之外,主要就是跟未婚妻一块儿抚恤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