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求?”
“若用兵,需陛下拨付钱粮,协调各州府筹措军需。若遣使,需定下人选、底线、赏赐额度。”房玄龄总算在沙子流完前说完,额头已见细汗。
“好!这才是有效率的讨论嘛!”李世民抚掌,“问题、原因、对策、需求,清清楚楚!此事涉及重大,容朕与几位重臣稍后详议。下一个议题!杜爱卿,昨日朕让你传达的奏折新规,落实得如何?”
杜如晦出列,脸色比黄连还苦:“回陛下。。。臣。。。臣已晓谕各部。然。。。”他欲言又止。
“然什么?有困难?”李世民挑眉。
“陛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御史终于忍不住了,颤巍巍出列,“臣斗胆!奏章乃国之重器,承载圣听,岂能如市井俚语般书写?‘图表’之说更是闻所未闻!此乃亵渎朝廷法度,动摇国本啊!”说着就要下跪磕头。
“爱卿且慢!”李世民赶紧阻止,“图表怎么就亵渎法度了?朕问你,假如某地受灾,你是愿意看一千字的‘伏惟陛下圣明,怜我子民,灾情惨烈,饿殍遍地。。。’之类的废话,还是愿意看一张图,上面清清楚楚画着受灾几个县,损失多少亩田,需要多少石粮?”
老御史被问住了:“这。。。”
“再比如看国库收支,”李世民越说越来劲,“你是愿意看十页竹简密密麻麻写记‘某月某日,收某州绢若干匹,支某部俸禄若干钱’,还是愿意看一张表,左边一栏是收入种类和金额,右边一栏是支出项目和数额,最后一行是结余?哪个更清楚?哪个更省时间?”
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
“至于大白话,”李世民看向杜如晦,“杜爱卿,昨日朕批的那份关于水灾的奏折,用白话写的核心内容,你看懂没?快不快?”
杜如晦想起那个清晰的“某地大水,冲毁房屋三百间,淹没良田五千亩,灾民万余,需粮三千石赈济”以及后面那个扎眼的“准”和笑脸,艰难地点点头:“回陛下,确实。。。一目了然。”
“这不就结了!”李世民一锤定音,“效率!我们要的是效率!时间就是生命。。。呃。。。时间就是粮食!省下看废话的时间,就能多处理几件实事!就这么定了,先试行一个月!谁再写废话奏折,朕就罚他。。。罚他抄写《贞观晨会章程》一百遍!”他临时编了个惩罚。
早朝在一种诡异的高效和持续的懵逼中结束了。大臣们走出太极殿时,脚步都有些虚浮。房玄龄拉着杜如晦,低声哀叹:“克明(杜如晦字),这‘图表’。。。该如何绘制?还有那五百字限制。。。老夫那份关于科举改革的奏章,光是引经据典就写了八百字啊!”
杜如晦揉着眉心:“先把圣贤之言都删了吧。。。至于图表,找几个画匠试试?”
另一边,魏征脸色铁青,拦住正要溜走的李世民:“陛下!臣有本奏!”
李世民头皮一麻:“魏爱卿,晨会结束了,有事写奏折,记得用白话,五百字以内。。。”
“臣要弹劾陛下!”魏征声音洪亮,根本不接茬,“陛下今日所行‘晨会’、‘白话奏折’、‘图表’,皆是标新立异,哗众取宠!朝堂乃议政重地,岂能如市集般喧闹草率?长此以往,朝纲紊乱,君臣失序,国将不国!陛下若不废止此等乱命,臣便日日在此死谏!”
周围还没走远的官员纷纷侧目,等着看好戏。
李世民看着魏征那张正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脸,又好气又好笑。他眼珠一转,忽然换上严肃表情:“魏爱卿,你弹劾朕,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江山社稷,朝廷法度!”魏征昂首。
“好!那朕问你,”李世民走近一步,压低声音,“若朕的这些‘乱命’,最终能提高效率,让灾民早一天拿到赈灾粮,让边境将士早一天得到补给,让贪官污吏早一天被揪出来。。。你弹劾朕,是不是在阻碍这些好事发生?是不是在间接害灾民饿死,害将士流血,害贪官逍遥法外?”
魏征:“!!!”
他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陛下的逻辑。。。竟如此刁钻诡异!他想反驳,却发现一时竟找不到切入点!这帽子扣得太大、太歪,偏偏又似乎。。。有那么点歪理?
看着魏征那张憋得通红、胡子直翘却说不出话的脸,李世民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无比诚恳:“魏爱卿,朕知你忠心。但让事要讲方法,看效果。咱们先试行一个月,效果不好,朕亲自向你赔罪,如何?”他拍了拍魏征僵硬的肩膀,“退朝吧,爱卿也累了,回去好好想想朕的话。”说完,不给魏征再开口的机会,转身溜得飞快。
魏征站在原地,看着皇帝逃也似的背影,又看看旁边憋笑憋得辛苦的程咬金等人,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涌上心头。他一生以直谏闻名,今日竟被陛下一番歪理堵得哑口无言!这感觉。。。比吃了苍蝇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