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沈知砚与穿蓝旗袍的少女,背景是霞飞路梧桐。
暮色中的教堂广场一片死寂。
苏亦从喷水池里拖出昏迷的沈知砚,解毒剂注射进他颈动脉时,远处传来整齐的军靴声。松本带着兵队包围广场,刺刀在落日下泛着橙红的光。
苏小姐。松本的军刀挑起她下巴,把陆家的公式交出来,我留你们全尸。
沈知砚突然睁开眼,他的手指在苏亦掌心划出摩斯密码:演给他看。
公式苏亦突然娇笑着解开旗袍盘扣,露出绑在腰间的炸药,您不如猜猜。。。她按下怀表计时键,这次是哪个毒药
当松本暴退时,沈知砚袖中钢丝已缠上最近三名士兵的咽喉。苏亦趁机将真正的解毒剂配方吞入腹中,舌尖尝到纸张的苦涩——
那根本不是化学式,而是一行诗:
故狐死首丘,墨守其位。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柴油味灌进码头仓库的破窗,苏亦的蓝旗袍下摆已被铁锈染成暗红。她蜷缩在货箱阴影里,沈知砚的体温透过单薄衣料传来,像一块即将熄灭的炭。
松本在第三艘货轮。她舔掉虎口渗出的血珠,那是拆弹时被引线割伤的,甲板有四个狙击点,舱底藏着。。。
沈知砚突然捂住她的嘴。
三十米外的吊车操纵台上,穿工装的男人正调整探照灯角度——光束扫过的轨迹,赫然是摩斯密码的等候指令。
我们被反包围了。沈知砚的唇擦过她耳廓,枪管在阴影中指向货箱缝隙,看九点钟方向。
月光照亮一只漂浮的油桶,桶身用白漆画着歪斜的狐狸尾巴。
记忆像锋利的玻璃碴突然扎进脑海——
七年前的霞飞路雨夜,十六岁的苏亦也是这样蜷缩在油桶后。蒙面人将她推进排水沟时,子弹穿透了他右肺。
当时你哥哥。。。陆帆。。。苏亦捏紧沈知砚的手腕,感受到他脉搏骤然加速,是不是穿着灰色中山装
沈知砚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
货轮突然鸣笛,刺耳的汽笛声中,他们同时看到松本出现在舷梯口。他身旁的军官捧着的檀木盒里,静静躺着半支破碎的玻璃试管——标签上陆氏二字依稀可辨。
---
潜入货轮底舱的过程像一场荒诞的哑剧。
苏亦踩着沈知砚的肩爬进通风管,生锈的铁皮刮破她小腿。血腥味引来了老鼠,它们窸窣的脚步声恰好掩盖了上方守卫的交谈。
。。。这批货要运往奉天。。。
。。。陆家的配方终于。。。
通风管尽头透出微光。苏亦透过气孔看见底舱中央的防水布下,隆起数十个人形轮廓。最靠近她的那只手无力垂落,腕表停在11:07——尤清溪被爆头的时间。
沈知砚突然在管道另一端发出三声轻叩。她回头时,通风管拐角处的铁皮映出诡异反光——有人正用刀缓慢割开管壁。
---
探戈舞曲从上层甲板飘下来时,苏亦正用发卡撬开配电箱。
我去引开松本。她将沈知砚的怀表塞回他领口,如果半小时后我没回来。。。
沈知砚突然咬破指尖,在她锁骨下方画了道血线:记住,狐狸最怕的不是猎枪。。。他蘸血在她心口画完最后一道弧线,是忘了自己会咬人。
舞厅的灯光突然大亮。苏亦踢开配电箱闸刀,在黑暗降临的瞬间滑入舞池。松本的手刚搭上她后腰,她就听见沈知砚在耳机里倒吸冷气
底舱传来此起彼伏的金属撕裂声。
当苏亦的匕首抵住松本咽喉时,货轮突然剧烈倾斜。
甲板上的集装箱轰然滑落,砸碎舷窗的海水灌进舞厅。在惊叫声中,她看清松本军刀上刻着的鹰羽纹章——与尤清溪锁骨下的疤痕一模一样。
你以为。。。松本突然嘶吼,陆帆真是他杀的
沈知砚的子弹穿透松本眉心时,底舱传来连环爆炸。气浪掀翻整个舞厅,苏亦在坠海前最后看到的,是沈知砚扑向底舱的身影——
防水布下那些尸体,正一个个自己坐了起来。
冰冷的海水灌入鼻腔时,苏亦想起了沈知砚画在她锁骨下的那道血线。
货轮正在倾斜,甲板上的枪声混着咒骂渐渐被波涛吞没。她抓住漂浮的货箱,看见底舱炸裂的豁口中,十几个苍白的人影正鱼贯跃入海中——那些被防水布覆盖的尸体,此刻睁着空洞的眼睛,像一群被唤醒的水鬼。
最近的那个男人抓住她的脚踝,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咸涩的海水灌进苏亦耳朵前,她听见对方用金陵口音嘶吼:
陆扬在哪
---
沈知砚的怀表在深水中发出幽蓝微光。
苏亦被那男人拖向海底时,看见沈知砚正与松本的副官在船骸间搏斗。军刀刺穿他左肩的瞬间,怀表链突然断裂,表盘玻璃折射出的光斑照亮了副官的脸——
右眉尾有一道与沈知砚一模一样的旧疤。
大哥。。。。。。沈知砚的吐息在海水里化作银亮的气泡,他松开握枪的手,徒劳地抓向那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脸。
副官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就是这瞬息之间,苏亦挣脱束缚,将发簪刺进对方颈动脉。血雾炸开的刹那,她看清副官中山装内袋露出的照片——
年轻时的沈知砚与这个男人的合影,背景是金陵陆氏医馆的牌匾。
涨潮的浪将三人冲上礁石滩时,天已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