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具体到“选派何人”时,那短暂的“同仇敌忾”瞬间烟消云散,熟悉的党争硝烟再度弥漫。
索额图一党的官员立刻有人出列:“皇上,此事千头万绪,非心思缜密、精于筹算者不能理清。
雍郡王胤禛,掌管户部、督办户部钱粮,素来严谨周详,明察秋毫,且执法如山,不畏权贵。由雍郡王主持,定能厘清毒资往来,揪出幕后元凶!”
明珠一党岂肯让对手得此大功?
立刻有人反驳:“雍郡王固然严谨,但此案涉及江湖暗渠、市井勾连,并非账房算盘可以尽数查清。需得一位长袖善舞、善于交际、能深入三教九流探听消息之人。
八贝勒胤禩,贤名播于朝野,待人宽厚,人脉广博,且屡次协理刑部,熟知办案关节。由八贝勒主持,或能更快摸清毒物网络,直捣黄龙!”
“八贝勒固然人缘好,但此等大案,需以猛药去疴,非铁腕不能震慑宵小!雍郡王之严正,正是所需!”
“雍郡王过于刚硬,恐打草惊蛇,或致冤滥,反让真凶隐匿更深!”
“八贝怀柔有余,刚断不足,若遇阻挠,恐难竟全功!”
“查案终究要看实效!雍郡王……”
双方引经据典,唇枪舌剑,互相攻讦,都力图将对方人选批得漏洞百出,同时将己方人选捧得天花乱坠。朝堂之上,顿时吵嚷如市。
太子胤礽垂眸敛目,指尖在袖中微捻;大阿哥胤禔面无表情,眼神却扫过争辩的臣子,隐含冷光。
康熙高坐龙椅,冷眼俯瞰着底下这熟悉的一幕,心中那股对毒物的怒火,渐渐被对党争的深深厌烦所覆盖。
他明白,无论派老四还是老八,这场查案最终都可能演变成另一场党争的延伸,查案本身反成了次要。这绝对不行!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唾沫横飞,局面眼看又要陷入往日那种无休止的扯皮之时,一个清朗而沉稳的声音,从皇子队列中清晰地传来,压过了诸多嘈杂:
“皇阿玛,儿臣有一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庆郡王胤禟手持笏板,出列躬身。他今日穿着郡王朝服,身姿挺拔,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周遭的争吵与他无关。
索额图和明珠两派的官员都暂时住了口,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胤禟,不知这位以“善贾”闻名的九阿哥此时意欲何为。
康熙目光转向他:“胤禟,你有何话讲?”
胤禟抬起头,目光澄澈地看向御座,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皇阿玛,诸位大人。四哥之严谨,八哥之通达,皆是我等兄弟楷模,无论谁主持此事,想必都能尽心竭力。然则,儿臣以为,眼下有一事,比争论由谁主持更为紧要。”
“哦?何事更为紧要?”康熙问。
胤禟转身,目光扫过殿中文武百官,那目光平静,却让一些心中有鬼之人莫名一凛。
他缓缓道:“张御史今日当朝揭破此事,消息此刻恐已不胫而走。福寿膏利益牵扯巨大,幕后之人绝非庸碌之辈。
此刻,他们或许正在惊慌失措,或许……正在加紧销毁证据、转移财物、甚至潜逃匿迹!”
他语气陡然转厉:“若我等还在朝堂之上争论由谁查办、如何查办,只怕争论出结果时,那些蛇虫鼠蚁早已钻入地下,踪迹全无!
届时,皇阿玛纵然派遣干员,也只能查到些残渣剩饭,如何能将这毒瘤连根拔起?如何向受害百姓交代?又如何杜绝后患?”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许多官员,包括刚才争得面红耳赤的那些,都悚然一惊!是啊,他们只顾着争功诿过,竟忘了这最浅显的道理——打草惊蛇了!
康熙眼中精光一闪,身子微微前倾:“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胤禟拱手,斩钉截铁道:“兵贵神速,事忌迟延!儿臣斗胆建议:即刻起,封闭宫门,许进不许出!
今日大朝会,文武百官皆在此处,正好一并暂留。请皇阿玛赐下旨意与信物,儿臣愿即刻领一队御前亲信侍卫,出宫直奔几处要害所在,行雷霆一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务必在消息彻底泄露前,锁定关键人物与证据!至于后续详查统筹之人,待儿臣取得初步证据、稳住局面后,再请皇阿玛与诸位大人从容定夺不迟!”
封闭宫门!暂扣百官!即刻出击!
这个建议简直石破天惊!乾清宫内瞬间炸开了锅!
“不可!九爷此言差矣!将满朝文武拘于宫中,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