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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
清晨的阳光,给这条京城里最鱼龙混杂的巷子,镀上了一层懒洋洋的金色。
卖早点的推车冒着热气,几个提着鸟笼的老大爷晃晃悠悠地走过,路边的地摊上,各色真真假假的“宝贝”已经摆开,等待着那些怀揣着捡漏梦的游客。
钱明坐在一辆半旧不新的帕萨特里,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一个挂着“宝记杂货”牌匾的小门脸。
他已经在这儿蹲了两天了。
“妈的,这老头是属乌龟的吗?两天了,连门都没出过。”钱明烦躁地抓了抓他那头标志性的乱发,感觉自己快要长毛了。
陆寒的命令是“三天之内,把人带到上海”。可这位“宝爷”,别说去上海了,连他家门口那棵老槐树的范围都没踏出过一步。
钱明想过用强的。可一打听才知道,这宝爷在潘家园这一亩三分地上,地位超然。上到市场管理处,下到那些个摆摊的混混,谁都得给他几分薄面。真要是在这儿动粗,估计他连潘家园的胡同口都出不去。
“钱哥,要不……咱晚上摸进去,直接套麻袋?”旁边驾驶位上,一个从上海调过来的精干手下,低声建议道。
钱明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这种人,吃软不吃硬。把他惹毛了,就算绑到上海,他给你来个一问三不知,老板不得扒了我的皮?”
正说着,那扇紧闭了两天的铺子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对襟褂子,脚踩一双黑布鞋,身形瘦小,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头,拎着一个紫砂壶,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至少有七十多岁,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一双眼睛却格外的亮,像是两颗嵌在浑浊泥潭里的黑曜石,透着一股子能看穿人心的精明。
他就是宝爷。
宝爷没理会周围那些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的掌柜,径直走到门口的老槐树下,那里有一套石桌石凳。他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眯着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像一尊入了定的老佛。
钱明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他推开车门,理了理自己那件皱巴巴的花衬衫,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沉甸甸的,用黄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件,径直朝着宝爷走了过去。
“宝爷,您早啊。”钱明脸上堆着笑,自来熟地在宝爷对面坐下。
宝爷眼皮都没抬一下,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轻轻呷了一口。
钱明也不尴尬,他将那个黄布包放在石桌上,小心翼翼地解开。
“唰”的一声,黄布揭开。
一柄古朴的,连鞘的青铜长剑,出现在桌面上。剑鞘上绿锈斑驳,却掩不住那流畅的线条和精美的云雷纹。一股子历经沙场的铁血之气,扑面而来。
周围几个路过的行家,眼神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来,围在旁边,低声议论。
“嚯!这东西,看着像战国的啊!”
“这包浆,这锈色,开门的老物件儿!”
宝爷终于抬起了眼皮,目光在那柄青铜剑上扫了一眼,随即又落回到自己的茶杯上,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新的。”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钱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这柄剑,是他花了大价钱,从一个号称祖上是摸金校尉的贩子手里收来的,找了好几个专家掌眼,都说是真品。怎么到了这老头嘴里,就成新的了?
“宝爷,您再仔细瞧瞧?”钱明不死心。
宝爷放下茶杯,终于正眼看向钱明。他没去看那把剑,而是盯着钱明的脸,看了足足有十秒钟。
那眼神,看得钱明心里直发毛。
“年轻人,你印堂发黑,眉间带煞,不是这块料,就别趟这浑水。”宝爷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这把剑,是上个月河南那边新出土的一批货仿的,手艺不错,可惜啊,做旧的火候差了点。尤其是这血沁,用的是狗血,不是人血。少了点怨气。”
钱明听得目瞪口呆。
这老头,连剑都没摸,光看了一眼他的脸,就把这剑的来路说了个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