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结的滚烫感持续灼烧着他的胸口,那真实的痛楚像灯塔,指引着他从混乱和泥淖中挣扎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惊恐、悔恨或迷茫,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愤怒和明悟!
“够了!”他嘶哑地低吼,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扯开身上那件扣错了扣子、象征着他幻境中身份的衬衫!布料撕裂的声音刺耳无比。
他接着抓住左胸部位,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别徽章的痕迹,他五指成爪,狠狠一抓一扯!仿佛将一块无形的、代表权力枷锁的皮肉生生撕了下来!尽管那里实际上什么也没有,但他却感到一种剧烈的、源自灵魂的痛楚和随之而来的解脱!
然后,他颤抖着,无比珍重地从贴身内袋里,掏出了那枚红色平安结。它此刻不再滚烫,反而散发着一种温暖的、恒定的红光,静静躺在他血迹和冷汗浸染的掌心,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像一滴凝固的相思血。
看着这枚平安结,所有的幻象,所有的诱惑,所有的痛苦挣扎,都变得苍白可笑,不堪一击。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无视了身后墨小雨的惊呼和哭泣,无视了这间开始崩溃的豪华套房。他紧紧攥着平安结,将它贴在胸口,感受着那真实不虚的、来自另一个世界和另一个女孩的微弱脉动。
眼神,彻底清明,坚定如铁,冷冽如冰。
“第二关……”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斩断一切虚妄的决绝,“用权力腐蚀我,用美色诱惑我,用‘安稳家庭’的愧疚感折磨我,甚至用‘背叛’来击垮我……设计得真他妈的毒。”
他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不是得意,而是对这一切虚幻把戏的极度轻蔑和愤怒。
“可惜,你永远不明白。”他对着空气,对着这正在崩塌的幻境,一字一句,如同宣誓,“我钟浩然心里,从她死的那天起,就再容不下别的女人!什么权力地位,什么温柔乡,跟找到她、见她一面比起来,连狗屁都不是!”
“我或许迷失过,痛苦过,但我的本能,我的灵魂,认得清谁才是真的!”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平安结,红光瞬间炽盛,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仿佛一轮血色的旭日,在这虚假的晨光中悍然升起!
“为了她,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区区幻境,区区心魔,也想让我忘了本心?!”
“给我——破!!!”
最后一声咆哮,混合着他勘破虚妄、回归本真的全部意志力,以及胸口平安结迸发的炽烈红光,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轰然炸响!
“轰隆隆——!!!”
比第一关强烈百倍、千倍的破碎声浪席卷一切!酒店套房,哭泣的墨小雨,窗外的晨光,昨夜所有的糜烂与荒唐……所有的一切,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世界,瞬间分崩离析,炸裂成亿万片飞舞的光尘,随即被那纯粹而霸道的红光彻底吞噬、净化、归于虚无!
第二关,“权柄迷”,在钟浩然最深的愧疚与最痛的觉醒中,轰然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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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裂缝,问心路上。
清光微漾,白骨森然。
钟浩然的身影重新凝聚,依旧破烂,依旧染血,甚至比之前更加狼狈。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像一杆经过地狱之火淬炼、宁折不弯的铁枪。脸上没有任何沉溺幻境后的恍惚,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眼底深处那愈发灼热、愈发执拗的火焰。
他摊开手掌,平安结静静躺着,红光温顺内敛。他低头,极其郑重地,用干燥开裂的嘴唇,轻轻吻了吻那粗糙的绳结。动作温柔,与方才破关时的暴烈决绝判若两人。
然后,他将平安结仔细收好,贴肉放置。那里,仿佛真的多了一颗小小的心脏,在与他同步跳动。
他没有立刻前行,而是闭上了眼睛。幻境中那背叛的罪恶感、那撕裂的痛苦、那最终明悟的狂怒与坚定,种种情绪如同狂暴的熔岩,在他心海中翻腾、沉淀、冷却,最终化为心性基石上更加冷硬、更加不可动摇的一部分。
当他再次睁眼时,眸中清澈如寒潭深水,映不出任何外物,只倒映着内心深处那唯一的身影和执念。
他抬头,望向前路。灰雾更浓,清光似乎也暗淡了些许,道路蜿蜒,隐没在更深的未知中。两侧的白骨堆似乎稀疏了,但残存的气息却更加斑驳混乱,仿佛诉说着更加诡异莫测的考验。
但他眼中,毫无惧色。
“还有吗?”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踏碎一切障碍的笃定。
迈步,前行。
步伐沉稳,踏碎虚幻;背影孤绝,直指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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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朴宫殿内。
水镜右半幅,幻境崩碎的景象缓缓消散,重新定格在钟浩然坚定前行的身影上。
“……”严保安这次没有嗑瓜子,也没有吐槽。他摸着下巴,盯着水镜,脸上的表情罕见地有些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审视和探究。良久,他才咂咂嘴,发出“啧”的一声。
“这小子……”他缓缓开口,重庆口音都淡了些,“‘权’字关最后这手‘酒醉乱性,挚爱空等’,够毒够损,直戳肺管子。老子还以为他就算能破关,也得脱层皮,心神大损……没想到……”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他在那种极致的愧疚和幻境制造的‘既成事实’压力下,硬是靠着一枚破绳结传来的‘真实痛感’,和脑子里对那个女娃娃死状的一点记忆碎片,把锚点扎回了‘寻找刘雯’这个最原始的执念上……不是靠道理说服自己,是靠本能,靠灵魂深处的烙印破的局。”
旁边的泰山府君微微颔首,接口道:“道魔归元,其性本烈,易受外惑,亦易执一端。此子却将‘魔’之执拗,‘道’之清明,皆系于一人一念。此番幻境,看似诱其放纵,实则逼其面对‘背叛’之恶。他未沉沦于放纵之快,亦未崩溃于愧疚之痛,反而以此极端情境,淬炼出一颗‘万物皆虚,唯此念真’的极端道心。此等心性……”泰山府君沉吟片刻,“已非寻常执着,近乎……‘痴念成道’之雏形。”
“痴念成道?”酆都大帝挑了挑眉,忽然又嘿嘿笑了起来,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管他痴念还是执念,能扛过前两关,特别是这第二关最后那下子,确实有点东西。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恶趣味和某种更深的意味:“前两关,考的是‘外惑’。‘财’是糖衣,‘权’是匕首加蜜糖。这第三关‘善恶’嘛……”
他拖长了音调,看着水镜中钟浩然毫无犹豫走向更深处灰雾的背影,搓了搓手,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期待:
“考的就是他这‘痴念’本身了!老子倒要看看,当他这唯一的‘真’,唯一的‘念’,站到了‘善’的对立面,成了‘恶’的源头或者代价的时候……他这艘看起来又硬又莽、认准一个方向就不回头的船,是撞得粉身碎骨,还是……能他妈的开出一条谁也没想过的路来?”
“第三关,‘善恶劫’,开盘咯!”
笑声在宫殿中回荡,这一次,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苍茫古老的漠然,仿佛真正执掌轮回的存在,在俯瞰一场关乎灵魂本质的残酷实验。
问心之路,最后一关,也是真正触及存在核心的“善恶之劫”,帷幕徐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