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你故意的?”他开口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第二颗纽扣,这个我曾在日记本里画过无数次的小动作,此刻只让我觉得恶心。
“是啊。”我把书包带勒紧,看着他耳尖的红潮一点点蔓延到脖子,“不像某些人,只会躲在别人身后说瞎话。”
“我那是……”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我当时没看清……”
“没看清,就能笃定是我传答案?”我笑了,往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还是觉得,我爸是司机,我就活该被欺负?”
江辰的话卡在喉咙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大概从没见过这样的我——前世的我,见了他都要低头绕着走,更别说这样直视他的眼睛。
“江辰,”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前世你欠我的,从今天起,我慢慢讨。”
他猛地愣住了,瞳孔骤缩,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阳光刚好落在他脸上,把他眼底的错愕照得一清二楚。
“晓姐!张老师叫你去办公室!”王磊的大嗓门突然从楼梯口炸响。胖子背着书包冲过来,故意用肩膀撞开江辰,t恤上还沾着刚才打翻的水渍,“别理他,这种人不配跟你说话!”
江辰踉跄着后退半步,看着我跟着王磊走,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出一个字。
办公室里的气氛像凝固了的水泥。张老师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着监控录像的回放,林薇薇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哭得眼线都花了,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像只被雨淋湿的猫。
“苏晓,你解释下这纸条怎么回事。”张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我身上。她的办公桌上堆着一摞试卷,最上面那份是我的,鲜红的“148”分刺得人眼睛疼。
我把手机掏出来,点开录音文件:“老师,您先听听这个。”
音频里传出林薇薇娇滴滴的声音,混着楼梯间的回声:“江辰,等苏晓被记过,你就跟我表白好不好?她那个保送名额本来就该是我的,谁让她爸只是个司机……”
后面还有江辰含糊的回应:“知道了,你别闹……”
录音放完时,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蝉鸣。林薇薇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全是惊恐:“你什么时侯录的?!”
“上周四放学后,楼梯间。”我调出录音时间,屏幕上的数字清晰可见,“你大概忘了,那天我回去拿落在教室的笔记本。”
林薇薇突然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指甲尖差点划到我脸:“你这个贱人!我要撕了你!”
张老师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林薇薇痛呼出声:“林薇薇!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江辰不知什么时侯也跟了进来,他站在门口,脸色比黑板还黑。听到录音里自已的声音时,他的肩膀猛地垮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张老师,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林薇薇尖利的哭喊打断:“爸!你快来!苏晓她污蔑我!”
她突然甩开张老师的手,抓起桌上的电话就拨号,哭腔里带着威胁:“我爸爸是教育局的林科长!你们这样对我,小心丢工作!”
张老师的脸色沉了沉,没说话,只是拿起自已的座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突然变得温和:“喂,林科长吗?我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张敏……嗯,您女儿林薇薇在学校有点情况,您看您方便过来一趟吗?”
挂了电话,她看着林薇薇,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温和:“你父亲说马上到。正好,咱们把事情说清楚。”
林薇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像是没想到张老师真的敢给她爸打电话。她瘫坐在椅子上,眼泪还在流,却没了刚才的嚣张。
张老师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推到我面前。是保送推荐表,上面的“推荐人”一栏空着。她把钢笔递给我,笔尖在阳光下泛着光:“苏晓,填吧。”
笔尖落在纸上时,我听见林薇薇压抑的呜咽声。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苏晓”两个字上,暖得像重生那天的温度。
放学时,校门口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我爸的电动车就停在老地方,车座套洗得发白,车把上缠着防滑胶带,是去年冬天我怕他冻手缠的。他倚着车把,手里拎着两串草莓糖葫芦,看见我出来,眼睛立刻亮了。
前世这个时侯,我正因为被记过,在教务处跟他大吵。我说“你要是有本事,我就不会被人欺负”,他没骂我,只是蹲在墙角抽烟,背影佝偻得像棵老枯树,烟蒂在地上堆了一小堆。
“爸。”我跑过去,声音有点发颤。
他愣了一下,赶紧把糖葫芦往我手里塞,粗糙的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考得咋样?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草莓的。”
“我想吃两串。”我突然抱住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还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好好好。”他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摸口袋,掏出三张皱巴巴的五元纸币,“买三串!给你留一串当夜宵!”
他转身要去买,我却拉住他的胳膊。他的袖口磨破了边,手腕上还贴着块创可贴——是昨天帮校长搬书时被书架划的。
“不用了爸,两串够了。”我拿起一串,咬下最顶上那颗草莓。糖衣在嘴里化开,甜得有点发齁,山楂的酸混在里面,刚好压掉那点腻。
身后传来林薇薇的哭骂声,还有她爸压低的训斥声,夹杂着江辰慌乱的辩解。王磊骑着自行车从旁边经过,车筐里的篮球“哐当”滚出来,正好砸在江辰脚边。
“晓姐!”胖子刹住车,冲我咧嘴笑,“明天周六,我请你吃火锅!就上次你说的那家!”
“好啊。”我挥挥手,看着他骑远,车后座的书包颠得老高。
爸爸推着电动车往前走,车铃被风刮得叮铃响。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影子比我的高出一个头,稳稳地护在旁边。
我舔了舔嘴角的糖渣,看着前面的路在暮色里铺展开来。重活一次,不用搞什么阴谋诡计,就想把前世受的委屈,一点一点,笑着讨回来。
至于那些烂人?
风吹起我的校服裙摆,把身后的嘈杂声吹散了些。我咬下第二颗草莓,心里清清楚楚——他们不配再出现在我新的人生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