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万春勒住马缰,静静望着这一幕。
他翻身下马,将水囊和干粮轻轻放在地上,后退几步,大嫂,天快黑了,这些就当是问路的谢礼。
喻万春知道,这个世道,有人给你吃的,那可能还是看上你的什么了。
妇人警惕地打量着众人,见他们确实没有恶意,这才颤巍巍地行礼,多……多谢老爷。。。。。。娃,快谢谢老爷。
孩子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啃起了干粮,吃得急了,呛得直咳嗽。
杨大默默递上水囊,眼中满是复杂。
这附近。。。。。。可有什么能落脚的地方?李永春温声问道。
妇人搂着孩子,声音渐渐平静了些,往东二里地有个破庙,虽然漏风,总比露宿强。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听说最近不太平,几位老爷小心些。
李南风始终沉默,但握缰绳的手微微发紧。
李小北早已红了眼眶,别过脸去偷偷抹泪。
暮色渐浓,茅屋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喻万春翻身上马,最后望了一眼那对母子。
他虽来自另一个时空,对古代农民的贫困有所了解,但文字记载与亲眼所见,感受终究是天壤之别。
这茅屋,这田地,这妇孺眼中近乎绝望的麻木,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入他的心底。
他推行漕运新政,整顿吏治,所求的,不就是想让这天下少一些这样的景象吗?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有愤怒,有无奈。
“静文,”喻万春低声吩咐,“取些干粮和铜钱来。”
杨静文连忙应声,从骡车上的行囊里拿出几张还算厚实的胡饼和一串用麻绳穿着的、约莫百十枚铜钱。
喻万春下马,缓步向那妇人走去。
那妇人见他衣着虽普通,但气度不凡,身后还跟着不少人,顿时更加紧张,下意识地将那男娃护在身后,眼神惊恐。
“这位大嫂,莫怕。”喻万春停下脚步,语气尽量温和,“我们只是过路的行商,见天色已晚,想在附近借个地方歇脚。这些干粮和些许银钱,不成敬意,还请收下,给孩子买点吃的。”
他将胡饼和铜钱轻轻放在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
那妇人看着那白面的胡饼和那串在她眼中堪称巨款的铜钱,眼睛猛地睁大,嘴唇哆嗦着,似乎不敢相信。
她迟疑了许久,才颤抖着伸出手,飞快地将饼和钱抓起,紧紧搂在怀里,仿佛怕它们飞走一般。
然后,她拉着孩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就要磕头。
“恩人!谢谢恩人!”
喻万春心中酸楚,连忙侧身避开,示意杨静文将她扶起。
“快请起,不必如此。”
那男娃被母亲按着也磕了个头,抬起头时,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喻万春,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骡马,眼中充满了好奇。
喻万春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这点施舍,对于这户人家的困境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们的苦难,根源于这世道,源于沉重的赋税,源于不公的土地兼并,源于层层盘剥的胥吏……
他转身,对杨大等人道,“就在前面那片林子边扎营吧,莫要打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