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前,朝堂之上。
夏景帝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崔元礼身上,那目光里蕴含着帝王的审视。
大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轻微的噼啪声,以及某些人压抑着的呼吸。
随后夏景帝的视线从崔元礼身上缓缓移开,扫过那些或惊疑、或思索、文武百官。
他在权衡。
漕运,国之命脉,如今却成了堵塞命脉的淤塞之物。
满朝文武,要么是沿河利益集团的代言人,要么明哲保身,畏缩不前。几个月的廷议、争吵,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反而让各种势力暗流涌动,相互掣肘。
崔元礼此举,固然包藏祸心。
但是若用喻万春,成功了,或许能打破僵局;失败了,不过牺牲一个汉阳王的人。
但……万一呢?
夏景帝的脑海中闪过昨日观音院传来的密报。
喻万春与崔钟科的辩经,不仅仅是经义之争,更展现了此子思维之敏捷,逻辑之严密。
崔元礼说他“年轻气盛”,虽是贬义,却也道出了实情。这份“气盛”,在官场老油条看来是取祸之道,但在死水一潭的漕运困局中,或许正是那投石问路的石子!
老臣们顾虑太多,牵绊太深。他们看到的首先是自身的得失,是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而这个喻万春,如崔元礼所言,“并非沿河利益相关之辈”,他是一张白纸,也是一把没有鞘的利剑。
用得好,或可斩断乱麻;用不好,伤及自身……但,总比现在这样僵持不下,眼睁睁看着漕运一天天糜烂下去要强!
风险与机遇并存!
夏景帝需要一场变革,哪怕这场变革是由阴谋开启,哪怕执行者是一个外人。
他要的,是结果!
至于喻万春是成为功臣还是替罪羊,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和造化了。
帝王心术,在于平衡,亦在于敢于冒险。
终于,夏景帝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重新落在崔元礼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好。”
仅仅一个字,却让整个大殿的气氛为之一紧。
“崔爱卿所言,不无道理。”夏景帝继续说道,语气平稳,却带着帝王的威压,“漕运困局,确需新血,需锐气。今日,朕便给你这个举荐的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扫视群臣,尤其是在几位脸色微变的重臣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警告,也像是在宣告。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用非常之人。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