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观文殿大学士崔元礼,稳步出列。
他身着象征二品大员的绯色官袍,腰束十三銙金玉带,身形清癯,步履沉稳,虽年近五旬,鬓角已染霜华,但眉宇间那股经年累月浸润朝堂的雍容气度,却愈发迫人。
他手持象牙玉笏,行至御阶之下,躬身一礼,声音清越朗澈,如玉石相击,瞬间打破了金銮殿上凝固的空气。
“陛下,臣,有一人举荐,或可担此重任,为陛下分忧,破解漕运困局。”
端坐于九龙金漆宝座之上的夏景帝,原本微阖的眼眸倏然睁开,直射向崔元礼。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哦?崔爱卿眼界高远。不知欲举荐何人,竟能解此连几位阁老都深感棘手的困局?”
满殿文武的注意力,此刻也尽数被吸引。
无数道目光,带着好奇、探究、乃至疑虑,聚焦在这位前任宰相身上。
一些与崔元礼交好或同属一系的官员,眼中更是流露出不解,漕运这趟浑水,避之唯恐不及,崔公何以主动涉入?
崔元礼面对天子垂询与百官注目,神色不变,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悠长而稳定,更衬得他接下来的话语清晰而坚定地回荡在整个宽敞恢弘的大殿之中:
“臣,举荐,崇文殿司经喻万春,出任漕运改革特使,授钦差之权,假节钺,全权督办漕运改革一事!”
“喻万春?”
“崇文殿司经?”
“文清先生?”
“正六品……授钦差全权?这……这如何使得!”
“崔学士这是……”
此言一出,真如惊雷炸响于晴空,满殿皆惊!
刹那间,所有的低语、所有的猜测,都化为了实质般的惊愕与哗然。
窃窃私语之声如同积蓄已久的潮水般轰然涌起,打破了之前死一般的沉寂。
无数道目光,先是难以置信地看向崔元礼那看似诚恳无私的背影,随即,又如同寻找焦点般,齐刷刷地射向文官队列中后段,崇文殿诸人所在的位置。
然而,那里此刻空空如也。
众人这才恍然记起,依照朝仪,五品以下官员非特召,并无每日参加常朝的资格。
这位喻司经,此刻恐怕还在他那崇文殿的直房之内,或许正对着满架典籍翻找古籍。
想到此处,一些老成官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而另一些心思活络者,眼中已闪过一丝了然与玩味。
此刻,若有心人细观,会发现队列前排,几位须发皆白、紫袍玉带的阁部重臣,如首辅张迁、户部尚书钱益谦等,虽面色沉静,但眼神交汇间,却自有波澜暗涌。
崔元礼这一举荐,看似突兀,实则像一颗精心计算过的棋子,落在了这盘关乎国运与各方利益的漕运僵局上,瞬间搅动了整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