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秋日的阳光勉强穿透薄雾,给汉阳城高大的青灰色城墙镀上了一层浅金。
喻万春着一袭素色儒袍,带着明显有些兴奋又努力想显得稳重的温澈,汇入了城门处熙攘的人流。
汉阳城作为藩王驻跸之地,自是比南城那般商埠更加恢弘肃穆。
宽阔的街道两旁楼宇林立,商铺招牌旌旗招展,贩夫走卒吆喝声、车马轮轴声不绝于耳,其间又夹杂着不少身着劲装、步履矫健的军士武人,透出一股南城所没有的凝重与尚武之气。
温澈跟在姐夫身侧,眼睛不住地四下打量,满是新奇。
昨日来时匆忙,他没心情也来不及闲逛,今日机会难得!
喻万春则面色平静,偶尔为他指点一二,介绍着这是某处官署,那是某家勋贵的产业,语气平稳,却始终留有一分审慎的态度。
不知不觉已近午时,喻万春引着温澈走进一家临街的酒楼。
酒楼规模不小,名唤‘利民酒楼’上下三层,门面开阔,挂着随风招展旌旗,正值饭口,里面食客盈门,觥筹交错,甚是热闹。
伙计殷勤地将两人引至二楼一处临窗的雅座。
几样精致菜肴并一壶温酒上桌,喻万春挥退了伙计。
窗外是熙攘的街景,窗内是满桌的香气,温澈吃着菜,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潮,眼中光芒越来越亮。
他忽然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姐夫,我方才一路看过来,有个想法。”
“哦?什么想法?”喻万春执杯的手微微一停,抬眼看他。
“我想在汉阳城开一家酒楼!”温澈语速加快,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咱们做酒楼,熟门熟路,从采买到厨子再到掌柜伙计,都有一套现成的章程,经验是现成的,此其一。”
他顿了顿,“其二,姐夫您如今是两位世子的授业恩师,在这汉阳城内,身份尊贵,人面也广。若是我们温家在此开设酒楼,许多事情想必会顺畅许多。这汉阳城达官显贵众多,生意定然比南城更好做!”
他将两个理由道出,自觉思虑周全,前景光明,一脸期待地看着喻万春,等待他的赞同。
然而,喻万春闻言,执杯的手彻底停在了半空。
他看向温澈,年轻人脸上还是未经世事的憧憬,全然不知这王府脚下的水深水浅。
开酒楼?
人脉?
喻万春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晦暗。
他昨日刚与妻子经历了那场关乎生死的剖白,深知自己这“世子师”的尊荣之下,是何等可怕的悬崖峭壁。
汉阳王鼎革之心若隐若现,他自身尚且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温家此刻若大张旗鼓地进城开酒楼,借着他的“名头”和“人脉”,在外人看来,这哪里是经商?
这简直是将自己与温家更紧密地绑在汉阳王府的战车之上!
这无异于主动招引祸水,生怕将来清算时找不到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