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鸳冰冷的目光锁死在孙小满惨白的脸上,那无声的压迫感比任何呵斥都更令人窒息。
孙小满只觉得膝盖发软,脑子里只剩下喻万春那张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脸。
“我听闻,你家先生有位朋友,能查账,能写诗。”崔鸳的声音带着一种模棱两可的试探,“孙大家,是你说呢?还是我自己去问你家先生?”
此刻的孙小满早已方寸大乱,哪里还能分辨这言语中的机锋?
崔鸳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和这意有所指的询问,让他下意识地以为先生的身份彻底暴露了。
“徐阿福。”崔鸳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小姐。”徐阿福立刻躬身应道。
“去请喻掌柜过来。”崔鸳语气平缓,孙小满那瞬间如遭雷击的反应,已经给了她确切的答案。
她心中念头急转:没想到啊,这搅动风云的“文清”,或者说与他紧密相关之人,竟是喻万春!
她说话一字一顿,节奏不紧不慢,却像鼓点一样敲在孙小满的心上:“就说,崔鸳新得了些好茶,想请喻掌柜品鉴一二。顺便谈谈他这位‘跑腿’先生签下的好买卖。”
“是,小姐。”徐阿福应声,转身便走,没有再看地上失魂落魄的孙小满一眼。
门被带上,房间里只剩下崔鸳和几乎魂不附体的孙小满。
崔鸳重新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啜饮着,仿佛刚才的逼问从未发生,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紧张和孙小满粗重的呼吸声。
孙小满瘫坐在地,冷汗早已浸透后背的衣衫,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完了,全完了!
崔小姐什么都猜到了!先生的身份!
他不敢想象喻万春来了会是什么局面,更不敢想自己该如何自处。
他只能绝望地祈祷,先生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这次还能化险为夷。
时间在孙小满的煎熬中缓慢流逝。
终于,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带着点漫不经心腔调的脚步声,伴随着徐阿福恭敬的引导声。
“喻掌柜,请。”
“哎哟,崔小姐真是客气,有好茶想着我喻某人,荣幸之至啊!”喻万春人未到,声先至,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模样,仿佛只是来邻居家串个门。
门被推开,喻万春摇着折扇,笑嘻嘻地踱步进来。
他目光随意地扫过瘫坐在地、面无人色的孙小满,眉头极其细微地挑了一下,随即笑容更深了几分,仿佛没看见这狼狈景象似的,径直走到崔鸳对面的椅子前,毫不客气地坐下。
“崔小姐安好。几日不见,您这气色,”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促狭的目光在崔鸳明显丰腴了些的脸颊上转了一圈,“啧,更圆润了些,看来我家这冰饮点心,很合您的胃口嘛!”
崔鸳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这该死的喻万春,一开口就戳人痛处!
她强压下心头因“圆润”二字升起的恼意,冷着脸将茶杯重重放回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喻掌柜好兴致。”
崔鸳的声音比冰窖还冷,“不过请喝茶是假,请喻掌柜来解惑,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