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喧嚣被无形的屏障隔开,只剩下喻万春指腹隔着布巾传来的温热。温云舒的心湖,被这轻柔的动作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无声扩散。
她看着丈夫专注的侧脸,那线条分明,褪去了方才处置陈贵时的严厉。
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明亮的光里观察自己的这位夫君。不知道他现在的晕症怎么样了,最近与他谈话,从未问过这个事情,自己作为妻子好像有些失职。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没有抽回手,任由他细致地擦净指尖的微尘。
不过当温云舒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碎茶饼时,下意识抬起头,看到周围人的眼神时她突然想起,这是在码头,并非在家里。
温云舒瞬间红了脸。
温云舒想抽手时,喻万春已经直起身,将布巾放回竹篮。
喻万春其实是在感受胸腔里那份尚未完全平息的情绪。
刚才见到陈贵那龌龊的行为,看到陈贵意图靠近温云舒时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戾气,强烈得让他自己都有些心惊。
这是原主残留的执念?
还是他这个穿越而来的灵魂,不知不觉间,已将这位堪称‘扶弟魔’的妻子,视为了不可触碰的禁脔?
他分不清楚。
他只知道,当温云舒蹙眉看向陈贵时,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让那碍眼的家伙彻底消失。这份强烈的占有欲,清晰而陌生,却并不让他排斥。
忽然,一个念头在喻万春脑海疯狂滋养!
他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变得这么矛盾,自己想咸鱼,可是每次又要出风头。
查账本是!
青阳观斗诗是!
让温酒酒楼火是!
出版《文清小集》是!
自己理智告诉自己要藏!
可是潜意识里,原主想要的一切,自己全都给了!
能力!
诗名!
才名!
自己魂穿后的后遗症?
原主并未死去?亦或者死了却未完全在这个世界消失?
或者他还有强烈的意愿未完成?
或许自己的这些所作所为,都是是原主想获得周围人的认可、满意、喜欢、夸赞呀!!
自己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这几个月为何如此拧巴!
现在又让自己去追自己的老婆,嗯,嗯?好拗口的句子。
“请替我好好活下去!”
原来自己重活一世,不止为自己而活!
“剩下的茶箱,轻搬轻放,小心查验。”温云舒已恢复主事人的冷静,对张管事吩咐道。
她转身走向账房临时支起的桌案,步履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喻万春默默跟上。他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纤细却蕴含着力量。
其实温云舒又何尝不是心虚?
族会上二叔公那句“抱孙子”此刻在她心中重新荡起涟漪。
好羞人!
所以温云舒才想急切地离开。
等码头事务处理完毕,日头已偏西。
回府的马车上,空间狭小,两人并肩而坐,衣袂偶尔相触。
不同于往常处理完事务后独自回家的沉静,车厢内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无声的氛围。
温云舒端坐着,目光落在车窗外流动的街景,心绪却远不如表面平静。
喻万春今日那充满占有意味的言行,还有此刻他近在咫尺的气息,都让她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