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会意,转身从里间端出一个黑漆托盘。
托盘上,一只硕大的青花海碗里,盛满了浓黑如墨、粘稠得近乎胶质的药汁,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苦涩与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绝非凡俗“安神”之物。
“李侧福晋,福晋体恤你‘心神不宁、口出妄言’,特赐良药。喝了它,安安神,静静心,往后也好‘安心静养’。”王嬷嬷声音平板无波,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钉子。
李佳氏看着那碗药,无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浑身汗毛倒竖!这绝不是安神药!这是……这是要她命的毒药!或许比毒药更可怕!
“不——!我不喝!这不是药!是毒!福晋,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皇上亲指的侧福晋!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爷——!”她爆发出绝望的尖叫,疯狂地扭动身体,双腿乱蹬。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撬开她的嘴!”王嬷嬷厉声吩咐。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使出吃奶的力气,一个死死掐住李佳氏的后颈,另一个用粗糙的手指硬生生撬开她咬紧的牙关。
李佳氏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泪水汹涌。
王嬷嬷面无表情地端起药碗,对着李佳氏被强行打开的嘴,毫不犹豫地、稳稳地灌了下去!
浓黑腥臭的药汁大部分被强行灌入喉咙,也有一部分呛了出来,顺着她的嘴角、下巴流淌,染脏了衣襟,滴落在地砖上,形成一小滩污迹。
灌药的过程中,赵嬷嬷嫌她挣扎得太厉害,抡起厚重的巴掌,左右开弓,“啪啪”两声脆响,狠狠扇在李佳氏脸上!直打得她耳中轰鸣,眼前金星乱冒,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一碗药,终于被尽数灌下。
婆子们松开了手,李佳氏像被抽去了骨头般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干呕,试图把那些可怕的液体吐出来,却只吐出一些混合着血丝的苦水。
小腹处,一股冰寒刺骨的绞痛骤然爆发,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吟。
明慧用绣着金线的帕子优雅地掩住口鼻,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痛苦抽搐的李佳氏,冷冷道:“看来药效还没上来,脑子还不够清醒。给我按住了,就在这儿,跪足一刻钟!让她好好看看,这正院的地砖,是什么颜色!让她牢牢记住,在这八贝勒府里,谁才是天!”
婆子们再次上前,将奄奄一息的李佳氏粗暴地拖起来,强迫她面向明慧的方向,跪在冰冷的地上。
李佳氏腹痛如绞,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衣,视线开始模糊,只有小腹那越来越剧烈的、仿佛要撕裂她身体的寒痛是如此清晰。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每一息都是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下身一阵剧烈的痉挛,随即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她单薄的裘裤和旗袍下摆,在浅色的衣料上晕开一大片刺目惊心的暗红,滴滴答答地落在光洁的地砖上,蜿蜒流淌。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室内的暖香。
王嬷嬷上前查看了一下,回身禀报,声音毫无波澜:“福晋,见了大红,量不少。”
明慧这才放下帕子,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怜悯,只有一丝大功告成的轻松与狠绝。
她挥了挥手,仿佛在赶走什么令人不悦的苍蝇:“行了,把她弄回她自己的院子去。找个府医瞧瞧,别真断了气,大正月里,晦气。”
李佳氏如同破败的偶人,被两个婆子架着胳膊,拖出了正院。
她的双腿无力地拖在地上,在洁净的甬道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冰冷的雪花落在她滚烫的额头和满是泪痕血污的脸上,却唤不回她丝毫意识。
侧院,一片死寂。
小菊哭着和另一个小丫鬟手忙脚乱地将昏迷不醒、下身仍在汩汩流血的李佳氏抬上床榻。小菊哭着要冲出去请太医,却被明慧派来“帮忙”的婆子死死拦住。
“侧福晋身子不适,请府医来看看便是,何须惊动太医?如今可是正月,没得让人说咱们府里没规矩。”婆子面无表情地挡在门口。
府医被匆匆请来,看到李佳氏的惨状和那骇人的出血量,吓得手都哆嗦了。
他战战兢兢地诊了脉,又查看了出血情况,心中已然明了——这是服用了极寒损宫、药性猛烈的虎狼之药,胞宫受损严重,血气崩决!子嗣缘,怕是彻底断了。
他不敢明言,只颤抖着开了张止血温补的方子,对小菊含糊道:“侧……侧福晋这是……外感寒邪,内伏郁火,加之……体质虚羸,以致冲任不固,血海失摄,崩漏不止。
此症……甚是凶险,需……需长期静养,用药调理,切忌……切忌再受风寒刺激,尤忌……房事与生育之事,恐……恐难再承……”
小菊听得泪流满面,她虽不懂深奥医理,但“恐难再承”几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击碎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傍晚,李佳氏在剧痛与无尽的寒冷中悠悠转醒。下身依旧在隐隐作痛,身体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听完小菊带着哭腔的述说和府医隐晦的诊断,她呆滞地望着帐顶繁复的绣花,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了。
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