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九年春三月,安禄山于范阳起兵,以“清君侧、诛奸佞”昭告天下,沿大运河水路并进,直取长安。
河北诸郡大惊,却未组织起丝毫抵抗。
东平郡王身兼河北道观察处置使,节度诸郡州军事,营田、转运大使,本就是此处最高长官。
再加上其行军速度极快,以颜真卿、颜杲卿为首的十七位太守连问一句“节帅为何谋反”都来不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大军如乌云般涌过去了。
其中除镇戍军正卒之外,范阳、平卢二镇还裹挟有大量散落在军镇辖地的契丹、奚、突厥、粟特、室韦甚至渤海与新罗诸胡蛮兵。
他们在马背上呼啸着踏入大唐内地州郡,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
多少年了!
祖辈付出垒垒尸骨都做不到的事情,自己竟然轻易达成。
马刀高举如林:“打进长安!!打进长安!!”
“抢!!”
“抢!!”
“抢!!”
相对于胡人骑兵的野性狂狷,广大汉兵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寡言的。
可心中的火焰却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他们的理智。
祖辈传下来的永业田,要么托庇在大户名下,要么典寄于柜坊之中,若不如此,则要面对无穷无尽的租税、丁口钱、免役钱,甚至远隔上千里的征发。
可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但凡遇到些旦夕祸福之事,就连勉强糊口的来源也要断绝。
大户要将损失转到他们头上,而李氏柜坊的钱息如犟驴打滚,不出一年就要超过本金,最后还不是落得穷困潦倒?
当年的韦家柜坊倒是良心!
可自从韦尚书倒台之后,河北可就没有韦家柜坊了!
到最后,只能当个逃人,在军中搏命!
上官虽然也吃空饷、喝兵血,讲出身,但却比地方上多少公平些,因为战阵之上强者存活,弱者淘汰,大大小小的军头总要有厮杀汉替他们卖命!
可郡王说朝廷现在连这卖命钱都不给了!!
过去一年的军饷全都是安禄山、史思明等主将私财垫付!
为他们在长安讨钱粮的世子竟然被奸相杨国忠凌虐至死!
曾经老实巴交的泥腿子再也不忍了!
他们要复仇!!
要打碎这不讲道理的世道!!
要杀光不给活路的奸佞小人!!
“打进长安!!”
“杀杨国忠!!”
“杀杨国忠!!”
“杀杨国忠!!”
。。。。。。。。
立于船头的安庆绪一脸迷醉之色。
大丈夫当如是!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可笑那蠢货父亲拥有如此强军,竟然畏首畏尾,舔着脸让人登门踏户!
他转过头看向船舱方向。
既如此。
那就让这窝囊废在里面慢慢腐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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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旗帜、黑色的甲胄。
黑水自范阳涌出顺着大唐的主动脉凶猛涌向心脏。
天下震动!
长安震恐!
惊变随着春雷劈入皇城。
政事堂内气氛有些压抑。
李隆基在梨园中也待不下去了,今日竟破例驾临此处,与诸宰执临时召开御前会议。
可即便已反复确认消息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