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城,扶胥港。
碧海白帆,鳞次栉比。
胡风香熏,嘈杂沸反。
大食人、波斯人、狮子国、天竺人,昆仑奴,甚至赤毛蕃,如游鱼般交织在码头货场。
各色皮肤,各种语言,各样神态,各形奇物。
薛嵩虽不是第一次见此场面,但身在其中还是不由感叹。
这还是大唐吗?
远处海神庙香火鼎盛。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各路海外胡商正排着队入寺,齐拜“广利王”。
这既是祈福仪式,也是官方要求。
入关、登记、报关、交税,拜神。
全套流程。
“今上这名字起的颇为雅致啊,什么‘广利王’,广招天下四方财利,真是想钱想疯了。”
对薛嵩的嘲讽,身侧的裴凌霜不置可否。
她只是细细观察周遭物事。
片刻后。
“一个时辰内,进港十艘大海船!广州海贸之盛,远超扬州!”
薛嵩接过话头:“每年5-9月南风来,西海豪商浮海而至,至少5000艘大船停靠,往来船主、水手、仆从,不下二十万!”
“听说广州府加上下辖各县,在籍人口才不过2万户,岭南首府竟是个羁縻州的局面吗?”
“十二啊,你这是蓄谋南海商路已久啊,连这等官府人口之数都知道!”
裴凌霜轻轻一叹:“薛兄以为我心中想的只是财货之事?”
薛嵩翻了个白眼。
“你是说此处胡风太盛?”
他指着四周道:“且不说这些蛮夷之辈冬季北风起就要回返,广州城内可是驻扎了五千镇戍军,恩州还有两千清海军,区区胡商,又能翻起多大浪花?是觉得官军横刀不利吗?”
他话音刚落。
只听远处传来一阵喊叫之声。
二人目光下意识转了过去。
只见一锦袍胡人正在鞭打码头力工奴隶。
蕃人着锦,还是紫底红纹,身上挂金坠银。
目无王法。
看被打力工肤色,大概是南洋某个番邦之人。
他惨叫连连。
浑身已是皮开肉绽。
周围胡人商客似是见惯了如此场面,全都目不斜视匆匆而过,就连码头管事之人也视若无睹,完全不做理会。
此时一汉商看不过眼,出声道:“此奴不就是掉了包香料吗?又摔不坏,你非要将他抽死?”
此话一出。
那胡商果然停手。
但随即。
其就用本国语言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听那语气。
定是污秽之言。
汉商也是跑熟了南洋的,懂些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