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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腿伤在废弃码头的冷风里隐隐作痛,像一枚生锈的铁钉楔在骨头里。陈晨带来的北伐消息,却像一剂滚烫的强心针,让血液奔流加速。风向变了,棋局要重新洗牌。我必须抢在所有人前面,摸清“贝尔加马号”的最后动向。

没有回魏潘的公寓。那地方现在像个温柔的陷阱,多待一刻,心墙就多一分坍塌的危险。我在闸北边缘找了家通宵营业的馄饨摊,用最后几个铜板换了碗热汤,就着汤水的暖意,蜷在油腻的长凳上假寐到天色微明。腿上的伤痛和心里的焦灼让我睡不安稳,馄饨摊老板收摊的响动把我惊醒。

晨光熹微,城市在薄雾中苏醒。我拖着伤腿,再次改变装扮,弄了顶更破旧的毡帽,脸上灰扑扑的,混在早起上工的码头苦力中间,朝十六铺码头挪去。贝尔加马号就泊在那里。

越靠近码头,空气里的咸腥味和煤烟味越重。巨大的货轮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横卧在黄浦江浑浊的水面上,烟囱冒着淡淡的灰烟。工人、水手、监工、海关人员穿梭如织,起重机隆隆作响,吊装着一箱箱货物。一片繁忙景象。

我躲在码头仓库巨大的阴影里,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寻找可能出现的熟悉面孔——沈静秋?张承玺?或者任何看起来与这艘船、与“特殊货柜”有关联的人。也竖起耳朵,捕捉工人们的闲谈。

“……那六个箱子,啧啧,封得那叫一个严实……”

“……法国大班亲自来盯的,说是易碎品,轻拿轻放,鬼晓得里头是啥……”

“……听说晚上有‘加急件’要上船,神神秘秘的……”

零碎的信息像江面上的泡沫,闪现又消失。我注意到,在货轮中部的几个舷窗下方,甲板区域被临时拉起了警戒线,有几个穿着不是码头工人制服、神情警惕的人守着。那里,应该就是所谓的“特殊货柜”位置。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沈静秋会在里面吗?还是别的什么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时间一点点流逝。午后的阳光驱散了薄雾,却带来了疲惫和更深的焦虑。腿伤处肿胀发烫,我几乎要站不住。就在我考虑是否冒险再靠近一些时,身后传来一个极低、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带着北方口音,平静无波:

“林记者,看够了么?”

血液瞬间冻住。我猛地转身。

仓库阴影的更深处,走出一个人。一身熨帖的深灰色中山装,没戴军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依旧是记忆里那般刀削斧凿的冷峻,只是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出几分疲惫。张承玺。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仿佛从阴影里直接凝结出来。

没有随从,没有护卫。他独自一人,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目光平静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并不令人意外、但有些麻烦的熟人。

他怎么找到我的?魏潘泄露的?还是他自有更可怕的耳目?

震惊过后,是迅速升起的警惕和……一丝荒诞的镇定。终于,直接对上了。

“张……少帅。”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好巧。”

“不巧。”他向前走了两步,距离拉近,我能看清他眼底极深处一丝压抑的锐光,和他身上那股混合了硝烟与冷冽须后水的、极具压迫感的气息。“我找你。”

“找我?”我强作镇定,“不知少帅有何指教?为了那篇让您不太愉快的报道?”

张承玺扯了扯嘴角,那算不上一个笑容。“报道?那只是小事。”他目光扫过我额角的伤疤和明显不自然的站姿,“你比我想象的能折腾,也更能惹祸。”

“托您的福。”我针锋相对,尽管指尖冰凉。

他并不动怒,反而微微颔首,像是认可。“北站的事,我知道了。他们下手没轻重。”他顿了顿,“不过,你能活着出来,倒让我有点意外。”

这话什么意思?他知道我入狱?还是指……魏潘的介入也在他预料或掌控之中?

“少帅到底想说什么?”我没有接他的话茬。

张承玺沉默了片刻,目光越过我,投向远处江面上那艘巨大的贝尔加马号。货轮正在做最后的装货检查,汽笛偶尔发出低沉的长鸣。

“林记者,”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眼神变得无比专注,甚至带上了某种近乎诚恳的凝重,“你很敏锐,也有胆量。这个时代,不缺摇旗呐喊的,缺的是能看见真实棋局的人。”

我屏住呼吸,等他下文。

“但有些棋局,旁观比参与更安全。”他语速放缓,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尤其是,当这局棋牵扯到……一些你无法想象的力量,和无法承受的后果时。”

他在警告我。关于贝尔加马号,关于“渡海”,关于他背后的“组织”。

“少帅是在劝我收手?”我迎着他的目光,“停止打探这艘船,停止追查沈小姐的下落,停止……写那些让你们‘不太愉快’的东西?”

“是。”他坦率得惊人,“不仅仅是劝。是希望。”

“为什么?”我追问,“因为我的报道可能坏事?还是因为……我的‘敏锐’,可能触碰到某些你们不想让人知道的真相?”

张承玺没有立刻回答。江风拂过,带来潮湿的寒意。他深灰色的衣角微微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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