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这份来自宫廷、写明“沈氏女”的请柬所代表的,最基本的资格与认可。
下午,我去书房见父亲。
沈崇山正在临帖,见我进来,笔下未停,只抬了下眼皮:“清璃?有事?”
我规矩行礼,将泥金请柬轻轻放在书案一角:“父亲,三日后皇后娘娘御苑赏花会,府中得了帖子,女儿特来禀告。”
沈崇山的笔尖顿了顿,一滴墨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他放下笔拿起请柬,眉头微蹙:“皇后娘娘的赏花会……月儿前日回门时提过。她如今是宁王侧妃,出席这等场合,于她、于沈家都是好事。”他看向我,目光里带着惯常的审视与衡量,“你……也想去?”
“女儿身为沈家嫡长女,蒙皇后娘娘不弃受邀,自当谨遵礼数前往参拜。”我不卑不亢,声音清晰,“且妹妹新入王府,宫中礼仪人事或有生疏,女儿身为长姐,从旁提点照料,也是分内之事。”
这番话滴水不漏,既抬出嫡长女身份与皇后邀约,又扯了姐妹情深、襄助妹妹的大旗。
沈崇山沉默片刻,看着我的眼神复杂。这几日府中暗流涌动,他不可能毫无察觉。我这个沉寂十年、几乎被他遗忘的嫡长女,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洗去脂粉后的脸,依稀能看出她母亲当年的影子,甚至更为清丽夺目。此刻站在这里,背脊挺直,目光沉静,言语间竟有几分不容置喙的气度。
这变化让他警惕,也让他不得不重新权衡。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你既有此心,便去吧。只是……”语气加重,“赏花会上谨言慎行,一切以你妹妹为重,莫要失了沈家的体面。”
“女儿明白。”我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情绪。以沈清月为重?父亲,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从书房出来已是黄昏,天际晚霞如火,给沈府高耸的屋檐镀上一层金红。
刚走到回廊拐角,便见沈清月带着翠浓和另一个面生的王府丫鬟,气势汹汹迎面而来。她显然已经得了翠浓的回话,娇艳的脸庞因怒气微微泛红,眼中的嫉恨几乎要溢出来。
“沈清璃!”她连姐姐都不叫了,声音尖利,“你什么意思?那请柬是我的!”
我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她:“妹妹慎言。请柬上写的是‘沈氏女’,何时成了你一人的?”
“你!”沈清月噎住,胸脯起伏,咬牙道,“父亲已经答应让我去了!你凑什么热闹?就凭你现在这张脸?你以为洗掉那层灰就能飞上枝头了?别做梦了!赏花会上贵女如云,你去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是吗?”我轻轻笑了,目光掠过她因愤怒而略显狰狞的脸,“妹妹似乎很怕我去?”
“我怕你?”沈清月像是被踩了尾巴,声音陡然拔高,“我会怕你?一个装了十年丑八怪的可怜虫!我告诉你,沈清璃,就算你露出真脸,骨子里也还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赏花会那种地方,不是你该去的!”
“该不该去,皇后娘娘的帖子说了算,父亲也点了头。”我往前一步靠近她,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清,“倒是妹妹,这般气急败坏,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还是怕……世子爷见了现在的我,会想起些什么?”
沈清月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楚凌风。这是她的七寸。
“你胡说什么!”她色厉内荏地反驳,眼神却慌乱闪躲。
我不再与她纠缠,侧身从她旁边走过,裙裾拂过光洁的地面,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三日后,御苑见。妹妹可要好好准备,莫要……失了宁王府的体面。”
身后,传来沈清月气极之下摔碎随身玉佩的清脆声响。
我脚步未停,迎着渐沉的暮色,走向我那偏僻却不再冷寂的小院。
风起了。
第一片真正属于我的战场,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