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他要放手了那个无论我如何逃避、如何伤害,都始终站在我身后的倪晨鸣他说他累了,他要走了
不……
空酒瓶从我手中滑落,砰地一声砸在地毯上。我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
倪晨鸣没有立刻搬走,但他搬到了别墅另一端的客房。他不再过问我的生活,不再有温热的牛奶出现在画室门口。我们只在必要的家族场合才会见面,扮演着貌合神离的夫妻。
那瓶泼出去的红酒,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终于打醒了我。我开始审视自己,审视这十三年来对汤一耿病态的执念,审视自己画室里那些阴郁狂乱的画作被清理一空,画布变得一片空白。我看着那空白,第一次感到了茫然。我该画什么我能画什么
汤一耿的婚礼我没有去。那张请柬被我扔进了碎纸机。那一刻,心里竟没有想象中的痛楚,只有如释重负的解脱。
日子在沉默中流淌。我试着走出画室,走出别墅。去美术馆,去听音乐会,甚至报名参加了一个烘焙班。我笨拙地学习着如何生活,如何与自己相处。偶尔在别墅里遇见倪晨鸣,他或在处理邮件,或只是安静地看着书。我们目光相触,他会微微颔首,礼貌而疏离。
转折在一个雨夜。倪氏旗下一个海外项目突然遭遇重大危机,对方恶意设陷需要核心决策人立刻飞往欧洲处理。偏偏在这个时候,负责这个项目的团队里,有人泄露了关键信息。信任崩塌,人心惶惶,而航班就在几小时后。
我无意中听到了书房里他带着怒火的电话会议。他依然条理清晰,指挥若定,只是那紧蹙的眉头泄露了巨大的压力。挂掉电话,灯光下的他脸色苍白,眼下是比之前还要浓重的青影。
突然一瞬间,那个无数次跨越十六小时航程只为陪我吃一顿饭的身影,与眼前这个男人重叠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尖锐的疼痛伴随着汹涌的愧疚和……心疼。
鬼使神差地我推开了书房的门。他睁开眼,看到是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疏离。需要帮忙吗他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我……我的意思是,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我懂德语,也在那边待过一段时间,对那边的商业环境也不算完全陌生。也许可以帮你处理一些资料,或者打打下手
我甚至不敢提和他一起去。
倪晨鸣看着我,审视我的真诚。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凝滞。就在我几乎要退缩时,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疏离:好。帮我整理一下刚发来的所有合同扫描件,重点标注所有涉及交付时间和违约条款的页面。一个小时后我们出发去机场。
那场危机持续了整整半个月。在陌生的国度,高压的环境下,我拼尽全力去完成他交代的每一件琐碎却重要的事情,熟练的煮好咖啡和食物。我看到了他在谈判桌上身影,也看到了他深夜面对报表时的认真。我不再是被圈养的金丝雀,而是努力跟上他脚步的同行者。虽然笨拙,但我在学习,在努力。
一次深夜,在酒店临时充当的办公室里,我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肩上披着他的西装外套,带着他熟悉的清冽气息。他还在电脑前忙碌,侧脸在屏幕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那一刻,熟悉的暖流悄然注入我的心。
危机最终成功化解。返程的私人飞机上,极度疲惫的我们各自靠在宽大的座椅里。机舱内很安静。就在我以为他睡着了时,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无比清晰:谢谢你,阿敏。
不是陈曦敏我的全名,而是阿敏。
那晚……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我说离婚,是气话,也是真话。我真的太累太累了。他很坦诚让我心里有点慌。但我没想过,还能看到这样的你。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不再是疲惫和疏离,而是带着微弱的希望。像在澳洲图书馆落地窗前,那个专注认真的你。
那一刻,隔在我们之间的坚冰,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回国后,一切悄然改变。倪晨鸣不再把我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他开始和我分享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询问我的意见,即使我的看法有时显得幼稚。我也努力地学习着,去理解他的世界,去承担起倪太太应有的责任。
画室里,空白的画布上终于有了新的色彩。不再是阴郁混沌,而是尝试着描绘阳光下的花园,描绘书房的灯光……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探索和希望。
我们也曾因为对某个投资决策的看法不同而争执。倪晨鸣习惯了掌控全局,而我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次激烈的争论后,我气得跑回画室。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来哄我,而是给了彼此空间。几个小时后,他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进来,放在我旁边,语气平静地说:你的观点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不过,下次生气能不能别摔画笔那颜料弄脏地毯很难清理。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破涕为笑。争执变成了沟通的契机,我们学会了在分歧中理解对方,找到平衡。
三年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们回到了墨尔本。不再是逃离,而是带着爱与回忆的重访。在当年倪晨鸣无数次路过的那家海边餐厅,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熟悉的蔚蓝海岸线。
还觉得这里的食物不合口味吗他笑着问我。
我摇摇头,叉起一块他切好的牛排,味道鲜美无比:是你味蕾进步了,还是这里的厨师换了
他但笑不语,只是看着我,阳光落在他眼底,温暖明亮,再无昔日的疲惫阴霾。
饭后,我们手牵手漫步在当年我常去的那个图书馆外的草坪上。海风吹拂,岁月静好。
晨鸣。我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
嗯
对不起。这句迟来的道歉让他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笑容,他伸手,将我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着我的发顶。
都过去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怀抱温暖包容,隔绝了海风,也隔绝了所有过往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