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天价婚纱嫁给倪晨鸣那天,所有宾客们都说我们是豪门童话,天造地设的一对。
没人知道婚礼前一晚,我还在翻汤一耿的照片。
那个我爱了13年的男人,在酒店床上搂着他男友对我说:求你别说出去。
我逃去澳洲的三年,倪晨鸣每周飞十六小时只为陪我吃顿饭。本来能和倪晨鸣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直到汤一耿安婚礼请柬寄来,我醉醺醺把红酒泼在倪晨鸣的白衬衫上。
为什么不是你堂哥娶我
他沉默着擦掉我唇角的酒渍。疲惫不堪的说离婚吧,我累了
雨水沉重地敲打着教堂的彩色玻璃窗,窗外天空乌云密布,黑灰色的云层透不出一点光。教堂里水晶吊灯的光芒照人,空气里弥漫着宝格丽白茶香水的味道、新鲜马蹄莲的气味,清新令人身心愉悦。教堂里的人们低语浅笑,一切都像是精心打造的盛大而完美的演出。
我站在这片流光溢彩的中心,穿着那条由无数颗钻石和珍珠镶嵌而成的婚纱。裙摆沉重,每走一步,发出细微而清晰的沙沙声,像是在提醒我这份幸福的重量。价值昂贵,这是一个天文数字。可这重量只压在我的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来气,这件婚纱冰冷又坚硬。宾客们投来的目光,裹挟着羡慕和祝福。他们在一旁闲聊,声音无比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他们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啊……
倪家这门亲,结得太漂亮了!
青梅竹马,终成眷属啊。
我几乎要冷笑出声。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深红的印痕,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住了喉咙里翻涌的苦涩。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落在前方那个穿着笔挺黑色礼服的男人身上。倪晨鸣。我的新郎。他正微微侧身,与一位阿叔低声交谈着。
可就在昨夜,就在这场盛大的婚礼开始之前,我卧室的灯彻夜未熄。平板电脑的屏幕幽蓝的光映着我空洞的眼睛,手指机械地滑动。屏幕上,一张张照片无声地掠过,全都是汤一耿的照片。他穿着白色运动衫在球场挥拍的瞬间,他倚在跑车旁漫不经心点烟的侧影,他在毕业典礼上接过学位证书时意气风发的笑容……十三年的时光,就这样被压缩在冰冷的手机里面,每一帧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尖上。
照片最后定格在汤一耿那张英俊又张扬的脸上,他的眼眸里总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唇角微扬的弧度是那样熟悉,又那样遥远。指尖颤抖着抚过屏幕上他的眉眼,冰凉的触感却瞬间想起来那段隐秘的回忆。
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在耳边作响,眼前的世界在疯狂旋转。劣质香水、酒精和汗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复杂的令人窒息。我踉跄着冲出那令人作呕的酒吧,高跟鞋踩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软绵绵的,像踩在云端。头重脚轻,胃里翻江倒海。是几楼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服务生模模糊糊地指了一下方向,说汤先生定的房间好像是……这间
凭着最后一点意识,我摸到了房卡。滴的一声轻响,厚重的房门应声弹开一条缝隙。里面没有开大灯,只有床头一盏昏黄暧昧的壁灯,耿耿哥……我轻轻的叫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醉意和委屈,推门进去。
下一秒,我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所有的血液瞬间凝固。
在那团昏黄的光晕下,凌乱堆叠的被褥。有两个男性,上面那个是我熟悉的男性,下面那个,是一张年轻而陌生的男性面孔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视线死死钉在压在上方的那个男人的侧脸上,他烧成灰我也认得!是汤一耿!不是别人!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带着难以置信。
床上的两人如同惊弓之鸟,猛地弹开。汤一耿瞬间回头,那张总是带着风流笑意的脸,此刻写满了惊悚和慌乱,惨白如纸。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床,手忙脚乱地抓起床尾皱成一团的睡袍,胡乱地裹在身上。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则迅速拉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只露出一双惊惧和羞愤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死一般的寂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只有三个人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在昏暗中交织、碰撞。
汤一耿一步步朝我走过来,脚步虚浮。他停在我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那双曾让我无数次沉溺其中的眼眸,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祈求。
阿敏……,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试图伸出手和以前一样抚摸我的头,却在半途又颓然垂下。
我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立在原地,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荒谬感瞬间将我吞没。十三年的追逐,像一个巨大的、色彩斑斓的肥皂泡,就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不堪的一幕,轻轻一戳,彻底破灭了。
汤一耿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猛地向前一步,双手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臂,力气特别大,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哀切,几乎是扑通一声跪倒在我脚边,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阿敏……求你!我求求你了!求你别告诉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行!爷爷他会杀了我的!汤家会完蛋的!求你了!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阿敏!求求你!
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那个裹在被子里的男人也无声地啜泣起来。
那一刻,看着这个我仰望、追逐了整整十三年的男人,匍匐在我脚下,卑微地乞求着活命的机会,我心底最后一点残存的、名为汤一耿的火焰,彻底熄灭了。剩下的,只有一片荒芜冰冷的灰烬。
————婚礼现场————
阿敏
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我浑身一颤,如同触电般猛地抽回手。抬眼,撞进倪晨鸣的眼眸里。不知何时,他已结束了交谈,静静地站在我面前。他刚才握着我手腕的手指,此刻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余韵。
在想什么他低声问。没什么。我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瞬间淹没在音乐声里。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试图抓住一点虚无的支撑。倪晨鸣没有再追问,只是自然而然地轻轻托起了我的手臂,挽进他的臂弯。
他的手臂坚实而温暖,透过薄薄的礼服面料传递过来。可这暖意,却让我心底那个回忆更加不堪。我挺直脊背,任由他带着我,一步一步,踏上了火红的地毯。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婚纱的裙摆拂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叹息。宾客们注视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聚焦在我脸上。我努力牵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符合幸福新娘标准的笑容。
窗外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眼前晃动的,却是三年前那个狼狈逃离的清晨。灰蒙蒙的机场航站楼,巨大的玻璃外是灰黑色的天空。我孤零零的拖着行李箱,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安检口前,我最后一次回头。汹涌的人潮之外,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外面。是倪晨鸣。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喧嚣的人声,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的目光,隔着人海,落在我身上,然后,他抬起手,缓慢地,朝我的方向挥了一下。那动作,不像告别,更像是一种无言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