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令人心脏停跳的恐怖寂静中,在苏晚晴被枪口死死抵住、生死一线的瞬间——
吱嘎——
一声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的椅子脚摩擦地面的声音,从我那个角落响起。
我,林默,那个刚刚被骂作废物、被泼了一身冷咖啡、手背还烫红一片的程序员,慢吞吞地、带着一种与周围恐怖氛围格格不入的迟缓和漠然,从那张吱呀作响的办公椅上站了起来。
动作很慢,甚至有些拖沓,仿佛只是坐久了腿麻,想活动一下筋骨。沾着咖啡渍的廉价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额前几缕被冷汗濡湿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部分眉眼。我微微低着头,视线似乎还停留在自己那双沾了咖啡渍和灰尘的旧运动鞋鞋尖上。
这微小的动静,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却如同惊雷。那个正用枪抵着苏晚晴的歹徒头目,以及另外两个正在快速搜刮办公桌抽屉、用枪托驱赶趴在地上员工的同伙,全都猛地扭头,三双充满暴戾和警惕的眼睛,瞬间如同聚光灯般,死死地钉在了我身上!
找死!歹徒头目眼中凶光暴涨,抵住苏晚晴的枪口纹丝不动,另一只手却闪电般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指向我,厉声咆哮,趴下!立刻!否则老子崩了她!他的手指已经压在了扳机上,只需轻轻一扣,苏晚晴的头颅就会在下一秒炸开!
趴在地上的同事们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呜咽都吓了回去。有人绝望地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苏晚晴被枪顶着,身体僵直,眼角余光瞥到我站起的身影,眼中瞬间涌上极度的震惊和一丝荒谬的绝望——这个沉默懦弱的程序员,在这种时候站起来干什么送死吗
我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没有看那指向我的枪口一眼。依旧维持着那种迟缓的、梦游般的姿态,微微低着头,垂在身侧的右手,却以一种看似极其自然、随意的方式,轻轻拂过我那沾满了咖啡污渍和碎屑的键盘。
指尖,在某个特定的键帽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零点一秒。
那是F键。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折断的咔声,在死寂的空气里几乎微不可闻。
下一秒,我的手腕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和角度,极其微小地一抖!
一道微弱的、带着点浑浊咖啡色的反光,如同被强弓射出的毒蜂,撕裂空气!速度快到超越了视网膜捕捉的极限!
噗!
一声沉闷又带着点奇异的、类似硬物嵌入朽木的轻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个正用枪指着我的歹徒头目,身体猛地一震!他眼中那暴戾的凶光瞬间凝固,被一种极致的茫然和无法理解的惊愕所取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发出声音,却只喷出了一小口带着血沫的唾沫。
在他眉心正中央,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孔洞出现了。孔洞周围,一丝细密的裂纹正极其缓慢地蔓延开,像是冰面被石子击中的瞬间。
而在孔洞深处,一点极其微小的、带着咖啡色污渍的白色塑料碎片,深深地嵌了进去,只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边缘。
他眼中的光芒像被吹熄的蜡烛,迅速暗淡下去。强壮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麻袋,软软地向前倾倒。手中那支致命的微冲脱手掉落,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而他沉重的身躯,砰地一声砸倒在地,正好趴在苏晚晴的脚边,额头正对着她米白色的高跟鞋尖,眉心那个诡异的孔洞里,一缕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正蜿蜒地流了出来,在地毯上迅速洇开一小片。
苏晚晴完全僵住了。冰冷的枪口刚刚还紧贴着她的太阳穴,此刻却随着歹徒的倒下,无力地垂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死寂中格外刺耳。她低头看着脚边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看着那眉心诡异的伤口和流淌的鲜血,再猛地抬头看向我——那个依旧微微低着头、站在工位前、穿着廉价T恤的废物程序员。她的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无法理解而急剧收缩,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急促而无声的喘息。那眼神,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充满了惊涛骇浪般的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荒谬的恐惧。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可怕的死寂。趴在地上的同事们,有的还保持着抱头的姿势,身体却抖得更厉害了;有的偷偷抬起头,看到地上歹徒头目的尸体和眉心那个致命的孔洞,瞬间又死死地把头埋了回去,发出压抑的呜咽。空气凝固了,连尘埃都仿佛停止了飘动,只剩下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短暂的死寂被两声野兽般的咆哮彻底撕裂!
老大——!
操!杀了他!
另外两名歹徒在短暂的惊骇之后,瞬间被同伴死亡的愤怒和一种被愚弄的暴怒点燃!他们几乎同时发出狂吼,手中的微型冲锋枪猛地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带着致命的灼热气息,瞬间锁定我所在的角落!没有一丝犹豫,他们的手指狠狠扣向扳机!
趴在地上的同事们发出绝望的尖叫,有些人甚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撕裂耳膜的枪声和随之而来的死亡风暴。
就在这电光火石、千钧一发之际!
我的身体动了。
那不是人类在极限压力下的爆发,更像是一台精密仪器被瞬间激活。一直微垂的头颅抬起,额前碎发下,那双之前总是带着疲惫、麻木甚至有些怯懦的眼睛,此刻却像被冰水彻底洗过,只剩下一种绝对的、毫无温度的漠然。瞳孔深处,仿佛冻结着西伯利亚荒原深处的寒冰。
面对两支即将喷吐火舌的冲锋枪,我的动作没有丝毫慌乱,甚至没有试图寻找掩体。我的左脚只是极其自然地、如同散步般向左前方迈出了小半步,身体随之带出一个微小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倾斜角度。
哒哒哒哒——!!!
狂暴的、撕裂耳膜的枪声猛地炸响!灼热的子弹如同疯狂的金属蝗虫,组成两道肉眼可见的火线,擦着我右臂外侧的空气呼啸而过!弹头狠狠凿进我身后那排文件柜的铁皮上,发出噗噗噗一连串沉闷恐怖的爆响!火星四溅,铁皮被瞬间撕裂扭曲,里面的文件纸屑如同被惊起的白鸟,哗啦啦地炸飞出来,漫天飘散!
弹雨几乎是贴着我的身体飞过,灼热的弹风甚至燎到了我T恤的袖口,留下淡淡的焦痕。但我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微妙的位移后,却毫发无伤地站在了弹道的缝隙之中!
两个歹徒显然没料到这必杀的一击竟然落空,眼中同时闪过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但他们的反应速度也远超常人,几乎是枪声未落,就本能地想要调整枪口方向,进行第二次扫射!
然而,我比他们更快。
在他们手指刚刚离开扳机、肌肉还未完成下一次扣压指令的微小间隙,我的右手如同捕食的毒蛇,迅捷无伦地探出!目标不是他们手中的枪,而是我办公桌上那个沉重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金属订书机!
唰!
订书机被我抄在手中,带着一股恶风,被当作最原始粗暴的投掷武器,狠狠砸向左边那个稍矮的歹徒面门!速度之快,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银灰色残影!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