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乐门的鎏金吊灯将苏亦的影子和歌声一同钉在猩红地毯上。
在旗袍的衬托下,她的身形更加玲珑有致,雪白的披肩,衬得香肩更加诱人,画了妆的脸精致又张扬,红唇微张,悦耳之声流淌在每个人耳边。
百乐门的头牌歌女,无数人为她痴狂。
她唱《夜来香》,指尖划过锁骨时故意漏了半拍——台下第三排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用钢笔在节目单上划出长短不一的线。
摩斯密码。苏亦眯起眼,他敲的是目标未现身。
苏小姐看什么呢R国军官松本捏住她腰肢。她咯咯笑着将香槟泼在他军服上:当然是看…不识趣的木头。
余光里,那男人推了推眼镜,灯光在镜片上割出一道冷蓝的弧。
沈知砚伪装成燕京大学客座教授已两周,此刻本该专注监视不远处的R国军官,却被台上那道嗓音扯走注意力。
玫瑰是在副歌时抛出去的。苏亦旋身,裙摆扫过乐谱架,那支染着口红印的白玫瑰精准跌进沈知砚怀里。
全场哄笑中,他面无表情地摘下花瓣,露出花茎上缠绕的细铁丝——
微型胶卷。这是线人约定的传递方式。
多谢。他起身扣上西装扣,喉结在领结下滚动一瞬。
苏亦捕捉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伤口平整得像被手术刀切断。
先生不听完她勾住他袖扣,被他用钢笔抵住腕骨:歌女该懂得分寸。
后巷的月光被排水管切成碎片。沈知砚扯松领带,从垃圾桶后拖出昏迷的黑衣人,指腹按在对方颈动脉上数到七,突然轻笑:偷听多久了
黑衣人暴起拔刀,却被他用钢笔刺穿手掌钉在墙上。
血滴在金丝眼镜上,他皱眉摘下擦拭,露出眼底寒芒:告诉鹰,墨来收债了。
墨…颤抖的疑问被掐灭在指间。
沈知砚突然回头——苏亦站在巷口,掌心躺着他的怀表,表盖弹开露出内侧刻字:墨·二十二年特授。
怀表齿轮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沈知砚松开尸体,掏出手帕慢条斯理擦净手指。
月光爬上他眉骨时,苏亦才看清他右眉尾有道旧疤,像钢笔划错的墨迹。
小姐看错了。他接过怀表,枪口却从袖管滑出抵住她心口,这不是我的。
苏亦突然抓住他手腕按在自己胸前。沈知砚瞳孔骤缩,掌下传来她剧烈心跳,以及…胸衣里藏着的硬物轮廓。
是么她舔掉他颊边血珠,那教授猜猜,我偷了什么
凌晨三点的钟声救了他们。
沈知砚收枪后退,苏亦却从旗袍高衩里抽出一张染血的通行证——正是他今晚要接头取走的文件。
原来您喜欢这种玩法。她将通行证塞进他口袋,指尖故意划过大腿内侧,下次直接说…我穿得更少些。
沈知砚突然擒住她后颈迫她仰头,鼻尖相距不过寸余:为什么帮我
因为…她娇笑着说您眼镜起雾的样子…很好看~
———
S大学文学系的礼堂座无虚席,女学生们攥紧手帕,目光黏在讲台上那个挺拔的身影上。
沈知砚站在投影仪的光晕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他指尖轻点讲义,声音低沉温润,像一把精心调过弦的大提琴:
《诗经·郑风》有言——‘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台下传来一阵羞涩的轻笑。
——直到最后一排突然响起一声慵懒的掌声。
教授,苏亦翘着腿,红唇弯起一抹挑衅的弧度,您漏了下半句。
全场寂静。
沈知砚抬眸,镜片后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适我愿兮,正合我意。
苏亦确信自己见过他。
不是百乐门那晚模糊的轮廓,而是更早——某个雨夜,某条暗巷,某声枪响。
她眯起眼,试图从他平静的眉眼里挖出一点破绽,可沈知砚只是微微一笑,继续翻动讲义:这位小姐似乎对《诗经》很有研究
不敢当。她托着腮,指尖在桌面轻敲,节奏竟与那晚他敲击酒杯的摩斯密码一模一样,只是好奇……像您这样的正经人,也会读这种艳诗
礼堂里一片哗然。
沈知砚的钢笔在纸上顿了一下,墨迹洇开一小片阴影。
讲座结束后,人群蜂拥而上,沈知砚被学生围住签名。苏亦倚在门边,漫不经心地剥一颗薄荷糖。
苏姐,你疯了尤清溪拽她袖子,那可是沈教授!校长的侄子!
所以呢她轻笑,糖块在舌尖化开,凉意渗进血液,你不觉得……他像只披着羊皮的狼
尤清溪还没回答,一道修长的身影已从人群里脱身,径直朝她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