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大恩,小人没齿难忘!早间。祝家庄的主家大宅里挤满了人,祝家老太公祝朝奉,三子祝彪,教习栾廷玉。还有李家庄李应,扈家庄老太公与扈三娘,都来了。还有许多祝家庄死伤之人的亲眷,乃至还有一些说得上话的长辈。便是把这座大宅的中堂挤得水泄不通。苏武坐在头前正中,左右看了几番,开口:“带人犯来。”有武松亲自去押,杨雄、石秀、时迁三人都押到场。立马就是群情激愤:“杀了他们,剥皮抽筋!”“杀杀杀!”“定要打杀这些贼厮!”苏武抬手压了压,把声音都压下去,开口说话了:“某是军将,按理来说,不该由某来审理什么杀人案件,但这件事发生在祝家庄,某必然要给乡亲们一个交代。”祝彪接话:“只等将军为我们主持公道。”苏武点着头:“大家若是信得过某,某便来主持一番,不知诸位意下如何?”苏武看向祝朝奉,祝朝奉微微点着头,苏武便也看满场众人。众人也是看着苏武,没有什么多余话语。苏武再说:“那好,那这件事,某就失礼了,多说上几句。”“岂能是失礼,我等感谢将军擒贼还来不及呢,将军快请!”祝彪拱手一礼。苏武微微皱眉,看向当场押跪的三人,开口来说:“此事啊,皆因一只报晓的公鸡而起,这时迁,乃是江湖惯偷,投宿住店,非要偷店家的报晓公鸡,这是将军大恩,小人没齿难忘!为何非要这么报仇雪恨,又为何苏武要出这些钱,因为他要留石秀时迁一命,所以苏武自己也沾染了因果其中,便该出这份钱来。却是祝朝奉连忙起身:“怎能让将军出钱,将军已然为我祝家庄拿到了罪魁祸首,万万不敢再受将军的钱财,这些钱,老夫族内,自也出得。”苏武大手一摆:“你们族内的与某无关,你再给就是,某本是东平府兵马都总管,东平府内发生这种事,便也算某这个总管失职,钱明日一定送来,就此说定。两个罪轻之贼,某自带走。”说完,苏武左右,拱手一礼。就看满堂,跪得一片:“多谢将军为我们抓到贼人!”“拜谢将军为我们主持公道,还让我们亲手报仇。”“拜谢将军!”“将军的钱,我们的是万万不能要的,再拜将军大恩!”苏武只当一怒:“某说的话,到你们祝家庄来,还不好使了?”“将军息怒,小人万万不是此意,是实在不好拿将军的钱。”“若是某的话好用,便就此说定,莫要再来多言。走!”苏武起身而去,抬腿越过杨雄尸首,看了看石秀时迁两人。自有人上前提着两人与杨雄的尸体跟在身后。苏武走向人群,人群自然散去两边。只待出得大门,众人来送,又看身后跪地一片。苏武翻身上马,转头再一拱手:“乡亲们,此间事了,某回了,来日再会!”说着,苏武马匹已然催动,一众骑士上马就去。祝家庄里,更是一片妇孺恸哭,十来家人,有老有少,便也是失了顶梁柱,将军却又补了这么多钱。只看有人在喊:“将军大恩,小人没齿难忘!”“将军慢走,只愿将军长命百岁!”“回去了,便给将军立上长生牌位,日日焚香祷祝……”“将军打马小心啊……”苏武听得心中其实高兴,却也笑不出来,当真乱世要来,死的人,大多不过是个数字,乃至许多人连数字多算不上。当面去看,却是何等悲哀!哪一个数字,不是有血有肉有情有感……武松鲁达等人,也频频回头去看,也听武松来说:“哥哥,这些人……这些人……咱是又做了好事,对不对?”鲁达来说:“当是行侠仗义才好,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我等既是军将,就等如此!”武松连连点头:“鲁达哥哥说得对,咱哥哥最是这般人,咱做的事,从来就是好事!”苏武倒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路走了会儿,苏武来问:“昨夜在那水泊边擒了十八个人,活了几个?”身后栾廷玉来答:“活了三个。”“认得出哪些有名有姓的吗?”苏武再问。栾廷玉摇头:“回将军,着实是认不出……”“回了城里,找人把那石秀治一治,若是活了,教他去认一认。”苏武说着,倒也不担心这些事,石秀即便也认不出,朱贵那边,自也会来消息。大贼和小贼,那可不是一回事,宋江这伙人,在南方江州那边劫法场也是杀人无数,犯下大案,已然也是朝廷有数的大贼了。更何况而今还上梁山入了伙,成了劫那蔡京与梁中书生辰纲的同伙大贼,还在最近到处游寇,不知多少州县求援的公文往朝廷里去。但凡有名有姓,自是报功而去,不说别的,也知会一下大名府梁中书,梁中书岂能不是个喜笑颜开?哪个还能不说东平府剿贼最得力?说着说着,就看身后一匹快马而来,有那少女呼喊:“苏总管,苏总管……”苏武转头去看,马背上一个一米八的飒爽女子,马匹左右,各插一柄长刀。近前再看,这女子,好似又长高了一些……还能长呢?而今也不过十七八岁,兴许还真能长,总不至于长到一米九吧?当是不至于。苏武倒也不停马,只让扈三娘追来打马跟着。苏武也笑:“你不是说到军中去耍弄的吗?”“我去了呢,去了,你不在……”扈三娘答着。“哦,那是不巧,头前差事多……”苏武答着。“最近差事多吗?”扈三娘当真来问。“倒也不知呢……”苏武答着。“你今日这事,做得真好。”扈三娘如此来说,倒也不看苏武,只管往前去看。“嗯,终究是要抚慰人心。”苏武倒是转头看了看扈三娘,这姑娘,几次印象都不错,性子也不是那扭捏模样,直来直去。“想问问苏总管,我家兄长在军中可都好?”“好着呢……”苏武随口答。“我兄长性子沉闷,但他办事不差,兴许不一定能当大任,但为总管鞍前马后,自是妥妥当当。”怎么说到这里了?苏武又转头去看,这么操心的吗?“你家兄长啊,我知晓,差事上不差的,在军中,也不是懦弱之辈,自有他的前程,你放心就是……”“嗯,我近来也有事呢……”扈三娘忽然低头。“什么事?”苏武问着。“祝家老太公头前请了人到家中来……”扈三娘如此一语,又不说了。苏武一时没听明白,还问呢:“什么事呢?”扈三娘看了看苏武,再低头去:“他请的是媒人,想定个事去。”苏武恍然大悟,定亲之事啊?怎么……这事到这里来说……苏武又转头看去,莫不是少女怀春?只看扈三娘眉眼也看来,看一眼就低头去躲,岂能不是少女怀春?眼前扈三娘,当真与一般女子不同。一个江湖儿女,喜欢舞刀弄枪,遇到那么一个人,当真骑着健马来去驰骋,当真威势不凡前呼后拥,当真悍勇非常四处传名……当真就是那英雄的模样……何以不是少女怀春?便是这少女再如何去畅想,还能有何人符合这般模样?苏武一时,也有几分尴尬,只问:“那你怎么想呢?”“我也想到东平府去谋个差事,可是……”少女如此来说。便是上次苏武就拒绝了她,只说军中不要女子。“你家扈老太公如何说呢?”苏武又问。“父亲自是问我,我说不愿,让他回绝了去。”扈三娘当真直来直去,虽然此时也有扭捏,但着实不藏话语。“你父亲不气呢?”苏武倒也不全是尴尬,只是这件事不知如何处理是好,只管先闲聊着。“他也无奈,却也管不得我,只说不该自小放任一个姑娘家耍刀弄枪……”少女边说着,还边把左右两边的刀柄摸了摸。“你父亲的意思是怕你不好嫁人呢,寻常男子,怕惹你不起呢……”苏武笑着。只看扈三娘抬头来:“我能到东平府里去谋个差事吗?”苏武自然为难,军中是真不要女子,满营军汉,一个女子怎么弄?却是想得一想,苏武说道:“那……我试试吧,给你谋个差事。”“此话当真?”少女激动不已,双眼带着期盼,便是一脸笑容。“你这是要逃走啊?”苏武笑问。“那祝彪也并不十分喜我,我心中也并不十分喜他,如何与他定亲,祝老太公想的事,我懂,便是想着三庄之间更亲近一些。但如今有了苏总管在上,三庄大小事,有个人来主,何必如此?”扈三娘其实懂得很多……却是苏武听得祝彪并不十分喜爱扈三娘,这一点苏武倒是以往没多想。此时,倒也想起故事里,宋公明三打祝家庄,祝彪对扈三娘的态度可着实不好,出言就是不耐烦的样子,乃至还有训斥的口气。便是扈三娘被梁山之人抓去了,梁山之人想用扈三娘换回祝家庄抓去的王英,扈成也去求祝家庄,祝家人还就是不同意,这还是已经有了婚约的情况下。如此一想,这真是个乱鸳鸯,也如此时扈三娘说的,只有政治利益考量,那祝彪,还真不喜扈三娘,便也是祝朝奉从中做的主,只有无奈,却没有一点好脸色。也是,这个时代的男人,谁喜欢一个舞枪弄棒性子直爽的女子?谁不喜欢柔柔弱弱百依百顺三从四德的娘子?就看此时扈三娘的态度,看来这个婚约是不成了。苏武点着头:“你自先回去,我说的话,自然作数,给你在东平府里谋个差事就是。”“好,一言为定,等着你的消息来。”扈三娘满脸是笑,一时笑开了颜色,打马转头,毫不拖沓,好似也怕一会儿苏武又变卦了。苏武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一眼,稍稍有笑,这差事肯定是不能谋在军中,那能谋在哪里?唯有谋在府衙了,程万里那女儿宝贝得紧呢,这么宝贝的女儿,如今贼多,给他女儿寻一个这般保镖,程万里岂能不喜?也是苏武会想,便是头前有了顾大嫂往孟玉楼身边安排去的事情,才陡然想到此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