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对太子的手段毫不怀疑。二哥一岁即被立为储君,在这深宫之中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耳目众多,除了皇阿玛,宫中无人能与其抗衡。
处理这等栽赃陷害的宵小,对太子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甚至隐约知道,当年太皇太后留下的不少人手和资源,也都交给了二哥,使得太子在宫中的根基更为深厚。
何玉柱则手脚麻利地帮胤禛系好被解开的衣带,抚平褶皱,整理好凌乱的发冠,尽力恢复他平日一丝不苟的仪容。胤禛中的药似乎药效开始有些松动,手指微微颤动,但依旧无法自如行动和言语。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说笑声由远及近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咦?四哥怎么换个衣服这么久还没出来?”
“莫不是不胜酒力,醉倒在里面了吧?哈哈!”
“走走走,咱们去看看,可别出什么事。”
听这喧闹的声音,竟是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八阿哥胤禩和十四阿哥胤禵一行人结伴而来!他们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
胤禟眼神一凛,电光火石之间,他脑中念头飞转。绝不能让这些人看到四哥此刻这副模样!
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雕花银酒壶(这是他名下酒铺新研发的高度蒸馏酒样品,口感烈性,本打算宴后找机会与几位兄弟品尝品鉴,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毫不犹豫地拔开塞子,将壶中清冽刺鼻的酒液,尽数泼洒在胤禛的衣襟、袖口和前襟上。
浓烈异常的酒气瞬间在室内弥漫开来,掩盖了其他可能存在的异味。
接着,他冲着眼神已然恢复些许清明、正努力试图控制身体的胤禛快速而有力地眨了下眼。
胤禛与他默契十足,立刻会意。他配合地闭上眼睛,将身体放松,脑袋歪向一侧,做出酣醉不醒、人事不知的模样,甚至还刻意让呼吸变得沉重绵长。
果然,下一刻,以大阿哥胤褆为首的一众皇子便出现在了洞开的房门口。几人看到室内的情景,神色各异。
“哟!这是怎么了?”大阿哥胤褆嗓门最大,率先开口,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戏谑,“老四这是……喝趴下了?”
三阿哥胤祉摇着折扇,故作惊讶地走上前:“四弟平日最是自律,酒量也尚可,今日怎醉成这样?真是稀奇!”
他目光在胤禛湿透的、散发着浓烈酒气的衣襟上扫过。
五阿哥胤祺性子敦厚,面露关切之色,上前一步想帮忙搀扶:“四哥没事吧?要不要传太医?”
八阿哥胤禩站在稍后位置,目光在室内快速而仔细地扫过,看到胤禛只是“醉酒”,虽然衣衫不整且湿透,但整体还算齐整,室内也没有预想中“捉奸在床”的凌乱与香艳,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阴鸷与失望。
但面上瞬间就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关切兄弟的模样,语气温和地说道:“想是今日宴上酒烈,四哥一时不慎喝急了。快扶他回去好生歇息吧,这般模样,若是让皇阿玛看见,怕是不好。”
十四阿哥胤禵年纪最轻,城府远不及几位兄长,脸上那点“没看成预期中好戏”的失望和疑惑几乎掩饰不住,他凑近看了看,甚至吸了吸鼻子,嘟囔道:“这酒味可真冲!四哥平日不是挺能喝的吗?这是什么酒,后劲这么大?”
胤禟扶着“不省人事”的胤禛,没好气地对着众人,尤其是对着八阿哥和十四阿哥的方向,语气带着几分烦躁和无奈:“诸位哥哥弟弟们也看到了?我和二哥这才离开一会儿功夫,四哥不知被哪道酒给放倒了!苏培盛呢?这奴才取个衣服怎么这么慢!快来人扶你们爷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暗暗用力支撑着胤禛的身体。
太子此时也沉着脸开口,语气带着储君的威严:“好了,既然四弟醉得不省人事,就莫要再围在这里喧哗了。成何体统!”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胤禟身上,“老九,你辛苦一下,和苏培盛一起送四弟回府。回去后,记得派人向皇阿玛禀明情况,替四弟告个假。”
“弟弟省得,二哥放心。”胤禟应下,恰好这时苏培盛抱着干净的朝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见到眼前阵仗也吓了一跳。胤禟与他交换一个眼神,两人一同半扶半架地将“酩酊大醉”的胤禛带离了这是非之地。
八阿哥胤禩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的太子,心中暗恨计划失败,不仅没能拉太子下水,连带着坑老四的目的也未能完全达成,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但他面上丝毫不显,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对众人道:“既然四哥无大碍,咱们也别打扰太子二哥了,回去吧,宴席还未散呢。”
众人各怀心思,返回宴席。这一晚的中秋宫宴,后半程在康熙帝与众人共赏明月、赋诗作对、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安然度过,仿佛之前的风波从未发生。
然而,离去的胤禟和逐渐恢复、面色铁青的胤禛,以及稳坐钓鱼台、眼底却冰寒一片的太子,心中都如同明镜一般。
这场精心策划、目标直指太子,却阴差阳错由四爷承受的无妄之灾,绝不会就此轻易揭过。
那恰到好处的“泼汤”,那提前设好的“陷阱”,那“适时”出现的兄弟众人……经此一事,太子与胤禟、胤禛对幕后黑手已然有了清晰的怀疑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