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嬷嬷闻言,身子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但还是低声应下:“奴婢明白。”
德嫔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温婉恭顺的面具,只是眼底深处的寒光怎么也掩不住:“宫里头……也要小心。皇上既然让老九继续查,保不齐会查到宫里来。
咱们的人,最近都收敛些,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特别是永和宫里,那些可能知道点什么的奴才……找个由头,慢慢打发到偏远地方去,或者……”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娘娘放心,永和宫上下,奴婢们一定看得死死的。”
“嗯。”德嫔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依旧美丽却隐隐透出疲惫与阴鸷的面容,“本宫倒要看看,胤禟,你还能查到哪一步!皇上……又会不会真的为了几个包衣奴才和已经败落的佟家旁支,把天捅个窟窿!”
宫外的黑夜,注定不平静。
就在胤禟押解人犯赃物回宫、康熙震怒表态的同时,另一场无声的、更加血腥的清洗也在暗处悄然展开。
几处看似普通的民居或商铺后院,接连发生了“走水”、“失足落井”、“突发急病”乃至“盗匪劫杀”的“意外”。
死者身份各异,有药材铺的掌柜,有车马行的东家,有游手好闲的混混头目……看似毫无关联,但若有人深究,便会发现,这些人都或多或少与已经覆灭的福寿膏销售网络、甚至与白莲教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他们,正是德嫔口中需要“闭嘴”的那些知情者。
佟家正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佟国维已经从宫中回到府邸,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隆科多被当众锁拿,别院被查抄,虽然皇帝还未对佟家整体表态,但这无疑是奇耻大辱,更是危险的信号。
“二叔,九阿哥欺人太甚!他这是没把我们佟家放在眼里!”隆科多的堂兄,已逝佟国纲的儿子在朝中任职的鄂伦岱愤愤不平。
“闭嘴!”佟国维厉声呵斥,他比鄂伦岱看得更深,“庆郡王是得了皇上的明旨,持王命而行!
你以为他凭什么敢闯我佟家别院?凭的就是皇上默许甚至支持!隆科多自己不争气,与那妖女和白莲教牵扯不清,被人拿了实证,那是他咎由自取!”
“二叔!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鄂伦岱不服。
“算了?”佟国维冷笑,“自然不能这么算了。但眼下,不是硬碰硬的时候。皇上正在气头上,且此事关乎国本,谁碰谁死。
我们要做的,首先是撇清!立刻以家族名义上折子,痛斥隆科多行为不端,有辱门风,表示支持皇上严查,并自请管教不严之罪!姿态要做足!”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闪烁:“其次,动用我们在都察院、刑部的关系,密切关注此案进展。
庆郡王不是要继续查吗?让他查!但怎么查,查到谁,这里面的分寸……可就不好说了。
那些包衣世家背后连着谁,大家心知肚明。皇上若真想一查到底,牵扯出的,可就不只是后宫嫔妃了……到时候,自然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与此同时,安亲王府以及其他一些察觉到危险的满洲勋贵府邸,也在进行着类似的秘密商议。
他们一方面紧急清理自家可能存在的、与福寿膏或相关人物有染的痕迹,另一方面也开始暗中串联,商议如何应对可能进一步扩大的调查。
朝堂之上,索额图与明珠两党虽在福寿膏危害上态度一致,但在如何对待胤禟的后续调查上,却再次产生了微妙的分歧,各自盘算着如何将这场风波引向对己方有利的方向。
胤禟的庆郡王府,书房内烛火通明。何玉柱与老刀分别汇报着宫内宫外的动态。
“爷,宫里传来消息,德嫔那边动作很快,已经开始清理尾巴了。宫外,乌雅家等几个家族的支脉正在连夜销毁证据,还有一些不太紧要的知情人,陆续‘出事’。”何玉柱低声道。
老刀补充:“我们的人盯着,处理掉了几个想跑的关键人物,但对方灭口也很果断。另外,佟家、安亲王府那边,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一些满洲大族也开始不安分了。”
胤禟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早就料到会有反扑和清洗。
“让他们清,让他们灭。”胤禟淡淡道,眼中闪过一丝冷嘲,“他们清得越干净,灭得越狠,反而越说明心里有鬼,越容易露出新的破绽。
老刀,让你的人转变策略,不必再拦截灭口,改为暗中跟踪、记录。看看是谁在动手,尸体运往何处,接触了什么人。这些,将来都是证据链上的一环。”
“是,九爷。”
“何玉柱,宫里头,尤其是永和宫,还有承乾宫(贵妃)、延禧宫(惠妃)等处,加派人手盯着,看最近有哪些人调动,哪些人‘病了’,哪些人‘犯错’被罚。德嫔想断尾求生?没那么容易。”
“嗻。”
胤禟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空。星辰寥落,夜色如墨。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他低声自语,“德嫔,你以为清理了证据,灭了口,就能高枕无忧?你忘了,最致命的证据,往往不是纸面上的,而是人心里的。你勾结白莲教,谋害皇嗣,戕害珠珠儿……这些账,一笔一笔,我都会跟你算清楚。”
“皇阿玛的怒火已被点燃,这把火,只会越烧越旺。那些心存侥幸、以为我不敢动他们根本的人……很快,他们就会知道,什么叫皇命如山,什么叫天网恢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