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
她将剪下的叶子放在一旁,语气听不出喜怒,“倒是会挑时候,借着孝懿皇后的东风。”
“娘娘,德嫔这一出来,十四爷的婚事恐怕……”
身边的大宫女低声道。
宜妃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婚事?岂止是婚事。这潭水,眼看是越来越浑了。不过,浑水才好摸鱼。
咱们且看着吧,这位德嫔娘娘,沉寂了这些年,这一出来,指不定要唱哪出大戏呢。告诉老九,这些日子谨慎些,尤其跟他八哥、十四弟那边,保持点距离。”
四贝勒府,书房。
胤禛正在批阅户部的文书,苏培盛轻手轻脚进来,低声禀报了宫里传来的消息。
胤禛手中的朱笔悬在半空,一滴朱砂顺着笔尖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他静默了片刻,笔尖稳稳落下,继续书写,仿佛那消息不过是窗外飘过的一片柳絮。
“知道了。”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额娘能出来,是皇阿玛的恩典。”
只有紧握笔杆的、指节微微泛白的手,泄露了一丝内心的不平静。
那个他称之为“额娘”的女人,那个带给他无数痛苦与屈辱的女人,又回到了众人的视线中。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或许,最好的面对,就是继续视而不见。
最兴奋的,莫过于永和宫偏殿和八爷府、十四阿哥处。
德嫔抚摸着内务府新送来的、符合嫔位规制的衣料,眼中闪烁着久违的、混合着泪光与野心的光芒。
景阳宫的日夜诵经是真的,对孝懿皇后的怀念也有几分真,但更多的,是步步为营的计算。她赌赢了!康熙对她,终究还有一丝旧情,一丝权衡后的“可用”。
“告诉小十四,”
她对心腹乌苏里嬷嬷吩咐,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些日子收敛性子,多去给他皇阿玛请安,功课骑射都要上心。他的福晋,额娘会替他好好相看。至于老八那边……”
她顿了顿,“维持着便是,不必过分亲近,也不必疏远。咱们娘俩,今后的路,得靠自己一步步走稳。”
八爷府,书房内茶香袅袅。
胤禩亲自为胤祯斟上一杯茶,温润的脸上是诚挚的笑意:“恭喜十四弟,守得云开见月明。德嫔娘娘仁孝感天,得以解除禁足,实乃大喜。”
胤祯满脸红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八哥!要不是八哥的人……咳咳,总之,多谢八哥提点相助!额娘说了,日后还要多仰仗八哥照拂!”
“十四弟说的哪里话,”
胤禩笑容不变,语气亲切,“你我兄弟,自当相互扶持。德嫔娘娘出来,于你,于我们,都是好事。眼下选秀在即,十四弟的嫡福晋,必是出身名门、才德兼备的佳人。”
他话锋微转,似不经意道,“不过,如今娘娘刚出,许多事情还需慢慢筹划,十四弟切莫心急,一切听娘娘和万岁爷安排便是。”
“我明白,八哥放心!”
胤祯用力点头。
送走兴高采烈的胤祯,胤禩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深沉。他走到窗边,望着庭中初绽的石榴花。
德嫔出来,十四的价值确实提升了,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德嫔可能会更多地插手十四的事情,甚至影响十四的立场。
这位娘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福晋人选……”
胤禩低声自语,眼中思绪翻涌。或许,该让安亲王府那边,也活动活动了?或者,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既能拉拢十四,又能通过姻亲关系,拓展自己的势力版图?
选秀的钟声尚未正式敲响,但后宫与前朝的目光,已经因德嫔的“复出”而变得更加复杂和微妙。十三、十四、十五三位阿哥的婚事天平,悄然发生着变化。新的合纵连横,新的算计谋略,在这紫禁城的春风里,悄然滋生。
而那位凭借一个荷包、几卷经书、满纸“忏悔”就从景阳宫走出的德嫔乌雅氏,此刻站在即将入住的永和宫偏殿窗前,望着不远处正殿明亮的灯火,嘴角噙着一丝冰冷而坚定的笑意。
禁足的岁月没有磨灭她的意志,反而让她的心志更加坚硬,手段更加隐蔽。她知道,自己远未回到曾经的巅峰,甚至可能永远也回不去了。
但那又如何?她出来了,她还能为小十四谋划,她还有机会在这紫禁城的棋盘上,再落一子。
好戏,或许真的,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