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她慢慢失去了感知情感的能力。
但是,这不是她无法理解黄玉贞的理由。
相反,她十分理解黄玉贞的困境,被环境规训成一个符合当时时代所需的女性——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理念在她思想里根深蒂固,她也一直将其奉为圭臬。
直到赵朗文背离了社会的训诫单方面撕毁了她与他的契约,而她的娘家也拒绝接回自己,不仅自己如花似玉的年华空耗在四面围墙的灰扑扑的冰冷建筑里,心灵的禁锢也如影随形挣脱不得。
黄玉贞是该恨的,恨得有理有据。
可是她完全不恨赵朗文,只是一日一日地期盼,那个清朗的男人有一天能够回来找她,从此苦尽甘来。
孟凡茵可以理解,甚至是共情黄玉贞的心理,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表演教室里每次一开始尝试演绎的时候,她都会半道卡住,情绪的瀑布刚要倾泻而出,就被大坝堵在里面,洪水收不回去,也放不出来,脸上的表情也像网络延迟而被迫定格的画面,回不去,也继续不了。
大概真的是没有天赋吧。
宋止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时而忧愁,时而伤心,时而同情,时而沮丧,最后木着脸,像完全泄气似的,“啪”地关上剧本,仰倒在沙发上,沉默着望天花板。
在她即将闭上眼睛时,宋止维问:“这部剧是你什么时候拍的?”孟凡茵猛支起身体,看着他,见他瞥了眼电视屏幕,她顺着他视线看去,才发现自己的剧还在播,而且已经播了一半了。
懊悔,怎么没关掉它呢?不行好歹也换个台嘛。
“三年前吧,那时候刚入行没多久,演技有些拙劣,哈哈,”孟凡茵讪笑,“要不换个台吧,黑历史简直没法看。
”说着就要拿起遥控器。
宋止维按住遥控器的另一头,说:“好看的。
”孟凡茵愣怔一瞬。
“很好看,”见孟凡茵呆头鹅般,宋止维重复道,“我还没有见过三年前的你,正巧它记录下来了。
”孟凡茵脑袋卡壳,里面的磁带跑了出来,导致她说话含糊卡顿,心里却有点飘飘然,“这、这样吗,但我这是演的耶,能看出来三年前的我是怎么样的吗?”“知道,”宋止维说完,极力把嘴抿成一条线,防止自己笑出声,“因为好像演不演都没差。
”“……”真是生气啊。
孟凡茵怒极反笑,上半身朝他的方向前倾,不过脑子地说:“那你就在这里看完再走哦。
”-真后悔。
孟凡茵头皮发麻地盯着电视机。
怎么要连播八集啊???她看着屏幕里的自己一会拙劣地勾引军官,一会像个智障一样端着枪直冲进监狱救人,还说些诸如“还有八年抗战就胜利了”此类的蠢话,再佐以她那没眼看的演技,整部剧都像极了抗日神剧。
不过他们这部剧的定位是“偶像剧”,大概服化道还算比较优秀吧。
孟凡茵每过一分钟都要看一眼宋止维,见他目不转睛地黏着电视,她忽然把他和她家里四个老人的形象重合在一起。
难道宋止维跟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爱看这些逻辑稀碎的小成本爱国抗战剧?真是人不可貌相。
但还是希望他别再看了。
孟凡茵掐着秒表,想宋止维的助理怎么还不来缓解她的尴尬,免得她现在如坐针毡。
就在电视剧播到她为了替主角团转移注意力,勾着军官的领带到卧室的床边,氛围暧昧迷离时,门铃响了。
宋止维恍若未闻,孟凡茵起身挡住他视线还被催着走远点,忍无可忍地关掉了电视机。
“怎么关了?”宋止维有些失望。
“门铃响了,去开门。
”孟凡茵催促道。
宋止维一副无辜脸:“我现在生病了,很虚弱。
”“……”想起自己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替他开门,孟凡茵鼓着一边腮帮子,气势汹汹地走到玄关。
想也没想打开门,一张熟悉的脸倏然出现在她眼前,以至于孟凡茵忍不住瞪大眼睛,捂嘴大叫——“蒋延!?”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