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云曦后脑勺磕在花岗岩上,疼出两汪泪花,但是裂开的嘴角依然没有合上,铁栅栏外飘来狱卒的嘀咕:“骆二小姐莫不是疯了?对着悬崖傻笑三日了,不会是被世子退婚刺激。。。。。。切,他们不懂,这间三面环崖的牢房简直是顶级沉浸式观景房。
骆云曦已经穿来三日了,从狱卒口中渐渐明白了点原身的身份,原身也叫骆云曦,是侯府嫡次女,十日前是被嫡姐骆云凝送进牢狱的,还被不知哪个世子退了婚,这么惨?反正跟她骆云曦没有关系。
晨光正刺破云海,骆云曦扒着生苔的岩壁往外探,看见几百米外的峰顶又掠过一抹熟悉的银光。他们这样一个在牢狱里一边用襦裙撕成条编麻绳准备逃生,一边欣赏着远处谪仙舞剑;一个在山峰上一边练武准备飞升,啊,不对,是准备突破“太虚心经”第十重,一边靠着极佳的耳力听着牢狱里少女碎碎念,偶尔蹦出一句听不出调的歌,但是歌词可是够骇人听闻的,往往弄得他气息不稳。
谢无极手握玄铁重剑,剑势如虹,却心绪微澜。那柄寻常壮汉需双手才能勉强持握的重剑,在他掌中轻灵得如同一片羽毛。晨雾漫过他腰间螭纹玉带,泼墨般的长发随着每一个精妙的剑招游走飘动。他脸上覆盖着遮掩容貌的狰狞修罗面具,可广袖翻飞、踏雾凌空的身姿,偏偏又圣洁飘逸得宛如谪仙临世。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她哼着跑调儿歌,把布条往岩缝里塞得更紧,“唉,看来这位神仙哥哥业务水平也就那样嘛…这都几天了,连pose都不带变样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一字不落地,顺着风,飘进了几百米外那位“神仙哥哥”的耳中。谢无极的承影剑突然颤了颤。玄冰所铸的剑身映出他覆着修罗面具的脸,一双深眸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太虚心经》第十重始终差临门一脚,那道无形关隘像堵冰墙,任他剑势再凌厉也撞不开。
直到三天前,听见对面崖壁上传来这少女的声音。
起初是“道具组牛逼”“威亚吊得稳”,后来是“这牢饭还没剧组盒饭好吃”,今早竟哼起莫名其妙的调子,什么“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他本该摒弃这些杂音,专注剑心。
可鬼使神差地,他每一次都凝神听了。
更奇怪的是,在那荒诞不经、毫无章法的跑调旋律和胡说八道里,他那沉寂如冰湖的剑心,竟感受到了某种奇异的、松动的迹象。
“虚实相济藏机变,进退含章幻莫穷。”
他无意识地低声吟出剑诀心法。
嗡——!
手中的承影剑仿佛突然被注入了生命,发出一阵低沉而兴奋的嗡鸣!剑身上凝结的冰冷露珠受这股骤然勃发的剑意激发,纷纷沿着锋锐无比的剑刃滚落,竟在半空中串联成一道晶莹剔透、折射着七彩晨曦的水晶帘幕!
他倏然抬眼。
目光穿透数百米的距离,精准地落在那方悬崖牢笼。
少女正毫无形象地坐在崖边,两条腿悬在万丈深渊上晃荡着。一身粗麻囚服沾满了草屑和污渍,头发乱糟糟地挽着,几缕发丝不听话地翘着,活像个被捣乱的鸟窝。
可偏偏,那样狼狈的姿态下,她望着云海晨光的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比雪山顶上最纯粹的水晶还要剔透,比撕裂黑暗的第一缕朝阳还要炽烈鲜活。那是一种他从未在任何世家贵女、甚至任何生灵眼中见过的光芒——一种身处绝境,却仍在勃勃燃烧的生命力。
“身在无间……心观星海……”
《太虚心经》最后一页那句玄之又玄的偈语,毫无预兆地浮现在他心头。面具之下,线条冷硬的唇角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向上扬了一下。
他这几日困于剑关,一味追求力量的突破,却忘了剑道最根本的真意——心之所向,无间亦可为星海。
他在峰顶苦求突破,是困于武学的天地。
她在牢狱挣扎求生,是困于现实的绝境。
可她的眼底,却有他从未见过的广阔星辰。
心意通明的刹那!
承影剑发出一声清越激昂的长鸣,剑势陡然一变!不再是一味追求极致力量的冲击,而是化作了绕指柔肠,灵动如山间溪流,缥缈似九天流云!
之前那股滞涩顽固、坚不可摧的内力,此刻如同撞开了闸门的洪流,在他奇经八脉内奔腾涌动,畅行无阻!
那困扰他多日的第十重关隘,在他看清少女眼底那簇碎光的瞬间——
轰然洞开!
第十重,水到渠成!
骆云曦正忙着编新撕的布条,突然见对面剑光暴涨,漫山云雾被劈开条金光大道。白衣人踏着流岚凌空而立,发间银丝带拂过剑脊,震落的桃花瓣顺着风,竟飘飘悠悠朝她这边飞来。
“我去,这是……特效升级了?”
她轻轻伸出手,指尖微蜷,恰好接住一片旋落的花瓣。花瓣带着淡淡的香,沾着细碎的阳光,在沾满污垢的手心里轻轻颤动,仿佛一只停驻的粉蝶。周围的花瓣还在纷纷扬扬,落在发间、肩头,与那只托着桃花的手相映,成了一幅定格在崖间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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