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沁芳园花厅内气氛微妙。
精致的早膳摆了一桌,骆云曦却侧着身子,噘着嘴,看也不看桌上的食物,一副余怒未消的娇蛮模样。
韩玄烬坐在她身旁,脸上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意,亲自盛了一碗温热的参汤,小心地吹了吹,递到她嘴边:“婉儿,昨日是为夫不好,太过孟浪,吓到你了。我跟你赔不是了,好不好?来,喝点参汤,补补身子。”
骆云曦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态度诚恳,眼中只有懊恼和心疼,心中稍定。她深知韩玄烬吃软不吃硬,尤其受不了她这般娇嗔模样。她故意冷哼一声,扭过头去:“阿烬太坏了!我不想理你了!”
她这般从未有过的、带着鲜活嗔怒的娇媚模样,非但没让韩玄烬不悦,反而看得他心头一荡,昨日那点因被拒绝而起的疑云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的怜爱和新鲜感。
他从未体验过这般打情骂俏的闺阁情趣,只觉得新奇又受用,连忙柔声哄道:“小祖宗,是我不对。别生气了,你想要什么补偿?天上的月亮我也想法子给你摘下来,好不好?”
骆云曦心中暗忖,这大概就是古代的“包治百病”了,可我只想要离开你这牢笼的自由,你给吗?她眼珠一转,故意拿乔:“哼!哪有那么容易!我得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好好,都依你!以后咱们家都听婉儿的,行不行?”韩玄烬被她这娇憨模样逗笑,心中满是柔情蜜意,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重新端起碗,“现在,让为夫将功折罪,喂我的小祖宗用早膳,”小心地将汤匙递到她唇边,“先喝点汤,乖。”
骆云曦这才就着他的手,小口喝了起来,一场风波,看似在她刻意的拿捏下化为无形。
就在这时,管家通报,“叶文”大夫和药童前来进行第三次诊治。
一进屋,顾千衣锐利的目光立刻捕捉到骆云曦微肿的眼皮、破损的唇角,以及她不经意抬手时,衣领下滑露出的那一小片暧昧红痕!他心中猛地一沉,几乎是本能地,迅速向侧前方迈了一小步,恰好挡住了身后谢无极的视线。
然而,已经晚了。
谢无极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死死钉在骆云曦身上那些刺目的痕迹上!易容都无法完全掩盖他瞬间煞白的脸色和骤然猩红的眼眶!周身压抑的戾气几乎要破体而出!他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
顾千衣心中叫苦不迭,抢先一步开口,声音刻意拔高,带着医者的探究:“夫人今日气色似乎……咦?这眼睛微肿,唇上还有伤?难道是昨日又犯了头痛,疼痛难忍所致?不应该啊,老夫的针法断不会如此!”他故意扭曲事实,试图转移焦点并套话。
骆云曦被问得脸颊一烫,一种莫名的心虚和羞窘涌上心头,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想要遮住那些痕迹。
韩玄烬心情正好,并未察觉异样,反而笑了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让叶大夫见笑了,无妨。不过是昨日闹了些小脾气,夫妻间的闺房之乐罢了。还是先为内子诊治要紧。”他轻描淡写,却如同在谢无极血淋淋的心口又插了一刀。
就在韩玄烬转身出门的刹那,谢无极猛地抬起头,那双易容后的眼睛里充满了破碎的绝望和难以置信的痛苦,死死盯着骆云曦,声音压抑得如同困兽的呜咽:“落落!他……他是不是强迫你了?!他伤到你了?!”
骆云曦被他眼中那浓烈的痛苦灼伤,心尖猛地一揪,几乎是脱口而出,急切地低声解释:“没有!他没有!他……他是想用强,但是被我哭闹化解了!…他没有真的把我怎么样!真的!”她莫名地,非常非常害怕眼前这个人误会。
听到她急切的否认,谢无极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但巨大的后怕和愤怒依旧充斥着他:“那这些……”谢无极的目光扫过她的唇角和脖颈。
“只是……只是……”骆云曦语塞,脸颊绯红,不知该如何解释那些纠缠的痕迹。
“落落!今天就跟我走!我一刻也不能再让你待在这个狼窝里了!我受不了!”
“我……”骆云曦看着他因极度担忧而苍白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和信任,“我虽然还没完全想起过去……但是,我想跟你们走!”
“够了!”顾千衣低喝打断,强行将谢无极按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冷静点!越是此时越要沉住气!听计划!”他真怕谢无极下一秒就彻底失控。
顾千衣转向骆云曦,语速极快,声音压到最低:“落落,时间紧迫!白府守卫森严如铁桶,明岗暗哨极多,硬闯成功率太低。唯一的办法,是你想办法让韩玄烬带你出府游玩!只要离开白府,到了外面,我们的人就能部署开来,动手的机会大得多!本来定在三日后,现在看来…就定在明日!”
骆云曦立刻点头:“这个不难!他一直想带我出去散心,是我之前总以头痛推拒。我若主动提出,他必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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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极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和心痛,声音依旧沙哑,却恢复了冷静:“好,明日午后,目标——城西“秋霞园”。此园乃锦官城名园,景致宜人,且有一条路径相对僻静,靠近西城门,利于我们行动后迅速撤离。
我们会提前在马车必经之路的几个关键点布置人手。当马车行至“流觞曲水”阁附近,我们会制造一场意外的“惊马”事故。届时,韩玄烬的注意力必然被吸引。混乱中,我们会带人趁乱接近马车。落落,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混乱发生那一刻,毫不犹豫地跳下马车,奔向最近的那个卖糖人的摊贩。一旦接到你,我们立刻按预定路线,从西城门急速离开!
落落,切记!一切以你自身安全为第一!无论计划成功与否,保护自己最重要!
骆云曦仔细听着,眼神越来越亮,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顾三针补充道:“我们会尽可能制造混乱,但韩玄烬绝非易与之辈,反应会极快。落落,你的决断和速度是关键!
你什么都不要管,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绝对不要受伤!明白吗?”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里面是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切的担忧。
“我明白。”骆云曦重重点头,心中既紧张又涌起一股奇异的勇气。她甚至还补充了几句韩玄烬平日出行的习惯和护卫常用的阵型,以便他们更好地制定对策。
计划迅速敲定,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以及应对方案都进行了简要确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韩玄烬规律的脚步声。
顾千衣立刻扬声道:“恭喜白少主!夫人脉象平稳有力,头部淤塞已通,病灶已除!今日再行一次巩固针法即可,明日便无需再施针了!夫人的头痛之症,已然痊愈!”
韩玄烬恰好推门而入,闻言大喜过望,快步走到骆云曦身边,握住她的手:“婉儿,真的吗?你感觉如何?”
骆云曦压下心中的波澜,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轻松愉悦的笑容:“嗯!真的觉得头脑从未有过的清明舒畅,一点都不疼了!多谢叶大夫!”
“太好了!真是天大的喜事!”韩玄烬喜形于色,看向顾千衣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真正的感激。
顾千衣适时拱手:“既如此,少主,您看这……”
韩玄烬心情极好,大手一挥:“管家!带叶大夫去账房,双倍赏金!不,三倍!”
“多谢少主!”顾千衣和低着头的谢无极躬身行礼,迅速退了出去。
离开白府的马车上,气氛压抑得吓人。谢无极闭着眼,靠在车壁上,整个人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知道计划最重要,但一想到骆云曦身上的痕迹和韩玄烬那得意的语气,杀意就几乎要冲破理智。
而沁芳园内,骆云曦依偎在韩玄烬怀里,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成败,就在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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