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开始吃树皮,吃草根,甚至吃死人。
洪承畴知道,军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这样下去,不用夏军进攻,他们自己就会内乱而亡。
“督师,”张春走进大帐,脸上是绝望的平静,“我刚才巡营,看到几个士兵在分食同袍的尸体”。
洪承畴浑身一震。
“我杀了他们,把人头挂起来了”,张春继续说,“但没用,饿极了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帐篷里死一般寂静。
良久,洪承畴缓缓起身:“集合所有千总以上的武官,我要训话”。
很快,上百名各级武官就聚集过来。
洪承畴看着这些曾经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将士,喉头哽咽。
“弟兄们”,他开口,声音嘶哑但传得很远,“我知道,你们恨我,恨我带你们走到这一步,恨我让你们陷入绝境”。
人群沉默。
“我也恨我自己”,洪承畴继续说,“恨我无能,恨我当初没有战死宁远,恨我为了活命带着你们投降,结果是把你们带进了另一个地狱”。
有士兵开始低声啜泣。
“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洪承畴深吸一口气,“我们只有两条路:要么在这里等死,要么拼死一搏”。
他拔出断剑,高举过头:“今晚子时,全军突围!不分前后军,不分战兵辅兵,所有人一起往北冲!能活一个是一个!”。
“可是督师”,一个将领颤声问,“敌人骑兵那么厉害,我们冲得出去吗?”。
“冲不出去也得冲!”洪承畴吼道,“在这里是等死,冲出去还有一线生机!我洪承畴会冲在最前面!要死,我先死!”。
这句话点燃了士兵心中最后一点血性。
“跟督师拼了!”
“杀出去!”
“总比饿死强!”
怒吼声渐渐汇聚,这些被困了三天的士兵,终于被逼出了最后的凶性。
洪承畴看着重新燃起战意的将士,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此生最后一次领军冲锋了。
子时,雪又下了起来。
明军营门大开,洪承畴一马当先,身后是残存的一万八千名士兵。
他们没有阵型,没有章法,只是朝着北方,朝着生的方向,亡命冲锋。
三里外的山岗上,萧破奴放下望远镜。
“终于出来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传令,按第二套方案——放他们出来,然后……围猎”。
号角声在雪夜中响起。不是进攻的号角,而是狩猎的号角。
一万修罗卫从四面八方现身,他们不再游弋,而是结成数十个百人队,如同狼群般扑向明军。
屠杀开始了。
明军士兵已经饿了两天,体力早已不支,他们挥舞着武器,嘶吼着冲锋,但在精锐的草原骑兵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
修罗卫根本不接战,他们只是围着明军队伍不停游走,箭矢如雨般泼洒。明军成片倒下,鲜血染红雪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洪承畴冲在最前面,身边亲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一支箭射中他的左肩,他咬牙折断箭杆,继续冲锋。
“督师!左边!”张春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