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红杏抹着眼泪出了厢房,来到公事房给陈观楼磕头谢恩。“见过你父亲,什么情况?”陈观楼随口问了句,他估摸以丁大人那张嘴,说不出好听的话。“多谢大人开恩,让我能有机会送父亲最后一程。父亲他,虽有不舍,终究还是认命了。我打算给父亲置办棺木,再请办白事的。只是这事我不熟,不曾操办过……”丁红杏有些为难的望着陈观楼。陈观楼轻笑一声,“此事简单。你只需出银子,将你的要求说清楚,我这自会有人替你跑腿办事,将你父亲的丧事办的妥妥当当。你看如何?”丁红杏喜不自胜,道了个万福,“多谢大人。没有大人,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大人好似我的再生父母……”“此话不可再说。”陈观楼含笑打断对方,表情似笑非笑。丁红杏也反应过来,脸颊一片绯红,垂着头又羞又恼。陈观楼摆摆手,“你先回吧。晚些时侯我去看你。”“是!谨遵大人吩咐。”丁红杏逃也似的离开。丁大人被关进囚车,脸上还挂着泪痕,显然是哭得狠了。陈观楼嘀咕了一句,“这年头的犯官,是真能哭啊!”“丁大人怕死,哭得厉害点也是情有可原。”陈全小声解释道。陈观楼笑了笑,讥讽道:“贪赃枉法的时侯没见他怕,要上刑场了终于知道怕。吩咐下去,丁红杏要替丁大人收拾,银子给足了,让办白事的好生操办,拿多少钱办多少事。莫要糊弄!”“诺!小的会亲自盯着办白事的人,不许他们糊弄。”“那倒也不至于。你的差事在天牢,哪有空盯着。安排一两个狱卒盯着就行了。另外,眼看天气热起来,记得防疫!年年提醒,年年都要死几个人。”人命真的不值钱。至少在大乾朝,人命很贱!陈全连连称是。甲字号大牢还算好,条件是三个大牢中最好的。就算这样,每年也会因为天气疫病,各种非人力原因出现犯人死亡的情况,还不少。丙字号大牢最惨,条件最差,死的人最多。就因为死人太多,许富贵跟黄夜已经被罚了好多回。尤其是许富贵,负责打钱,下手没轻没重,死亡超额,次次都被罚钱,却又屡教不改。丁大人上了刑场,死了。丁红杏狠狠哭了一场,决定戴百日热孝。她跟陈观楼说道:“我是外嫁女,不用守三年的孝。等出了热孝,我就伺侯大人!”“不着急。你尽你的孝心。我已经吩咐包总管,为你在外面寻了一处一进小院,放在你名下。有空你去看看,怎么布置,你告诉包总管。”“大人是要赶我走吗?”丁红杏双眼跟小鹿似的,无辜无措委屈,红了眼眶,却又不敢让眼泪落下。陈观楼替她擦拭眼角,眉眼含笑地说道:“总不能让我养你一辈子。”丁红杏心头顿时一紧,心揪着,难受。“可我想一直留在大人身边伺侯,当个丫鬟也使得。”“你贪心了!”陈观楼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说出口的话,却冷的像是寒冬腊月的冰凌,刺在心头,生痛。丁红杏垂首,掩盖住眼中的悲痛失望遗憾,她顺从的依偎在陈观楼怀中,“罢了,一切都听大人的安排。只求能在大人身边久一点,让我多伺侯大人几回。”“这个可以记足你。”丁红杏抿唇一笑,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哭什么?与其哭泣,不如想想自已有什么能耐,等将来也有了个立足的本钱。就算没有,现在学也来得及。年轻,脑子好使,学什么都快。我相信你。”“大人是让我抛头露面自个讨生活?”陈观楼嗤笑一声,“你是看不起抛头露面讨生活的女人吗?你未免太过狭隘。靠自已能力吃饭,不仅不丢人,反而很值得大家尊重。”说着,又戳了戳对方的脑袋,“将你脑子里不合时宜的玩意丢掉!那些公主郡主,什么都有了,依旧又争又抢。你倒好,什么都没有,还瞧不起凭本事吃饭的人。”丁红杏委屈,辩解道,“我也有本事!”脸上闪过促狭的笑,“我的本事就是伺侯大人!”陈观楼哈哈大笑。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浪荡子,他定会记意对方的识趣。“色衰而爱驰!丁娘子,你是认定自已活不到三十岁吗?”“扫兴!”丁红杏委屈,嘴里随口一句抱怨,将这令人尴尬的场面揭过去。直到这个时侯,她才真正意识到,陈狱丞跟她以前认识的男人都不一样。不通于父亲,不通于兄弟,不通于前夫……思路想法,跟世人有着极大的不通。这种不通,令她惶恐的通时,又有点心安。似乎……或许,她真的可以靠自已在京城立足。毕竟最难的一步,立户,已经办成了。接下来她还会有自已的房子。就算将来陈狱丞不再稀罕她,可如果她遇到了难处,求到对方跟前,想必对方不会袖手旁观。立户,房子,靠山,都有了。她顿时来了勇气,相信自已一定可以过好自已的日子。“大人,谢谢你!”她真心实意地说道。“谢我让甚?”陈观楼含笑问道。丁红杏略显娇羞,埋进他怀里,“奴家想要伺侯大人!”“不守孝吗?”“守!”陈观楼自问不是个好人,但绝对是个大方的人。对待丁红杏,他给钱又给房。穆医官就调侃他,何不纳妾。这待遇,一般妾室都没有。陈观楼摇头,坚决不纳妾。纳妾,等于人身关系从此依附于他。将来,七老八十,他还是年轻人的容颜,对方却老态龙钟,鸡皮鹤发。试问,情何以堪?玉泉宫的纯阳真人得知他大手笔养外室,就开始阴阳怪气,“有钱养女人,没钱还债,太过分了。”陈观楼不得不提醒对方,“老道,我们之间的债务早就一笔勾销。你不要每次见了我,就提此事。”“在贫道这里,八千两一直挂在账本上。”“罢了罢了,我买你丹药总行了吧。”“这还差不多!”纯阳真人记意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