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双手举起呈上密信。
然后,本就是跪在地上的陈宝便爬了过去,到了左子良的面前,将信拿过后,又爬了回去,在皇帝的脚边抬起双手,恭敬而战栗。
“你如此有主见,为何不直接带给中山王?”皇帝揶揄道。
“罪臣……不敢。”左子良解释道,“作为锦衣卫,不能对陛下有任何的隐瞒。罪臣,也不能有任何的秘密。”
诚然,左子良的忠心不可置疑。
而且,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忠。
图什么?
锦衣卫,又是皇亲国戚,这辈子都锦衣卫,就跟太监一样,唯一的领导就是皇帝,只要皇帝赏识,他能富贵几辈子。
明知道这是死罪一条,依旧是要孤身从北燕骑马回来,来冒着大不韪。
他是太愚蠢,看不出宋时安的狡黠阴险吗?
那可是锦衣卫,是把几朝老臣当西瓜砍的狠角色,谁能够躲过他的眼睛。
遗憾。
种种迹象都表明,宋时安与逆臣奸臣沾不上边。
甚至可以说,是个纯粹的忠臣。
皇帝拿过了信,打开。
他已经老花的不成样子,所以看到的一瞬间,头就开始疼了。随手的,递给了陈宝。
陈宝接过,为皇帝朗读:
“安驽顿首再拜:
吾本章台浪子,素乏青云志,沉酣楚馆笙箫,醉死秦楼风月。慕殿下裂金躯蹈朔雪,沥肝胆祭轩辕,高山仰止,心驰神往……
今衔命使燕,功垂旦夕。然公孙兴鸩设连环策,臣羁北廷,虞廷必藉‘协理屯垦’之名,售割质饲虎之实。安甘化阴山磷火,然社稷膏肓之疽,在豪右壅阡陌、剥闾左以实赆库——富者裂锦为薪,贫者剜骨输税,此必摧虞室柱石也!
伏愿殿下盟成之日,尸谏吴王:屯田司必付寒素,税籍簿当曝市井。
安之处境,殿下毋虑。吾于北庭安若磐石,贵拟公侯。此间诸物无阙,康逊待以执圭礼。虽处异国,犹可展志安毗阖境,庇寒庶如荫桑,独念殿下…
落花黯黯孤臣立,微雨潇潇燕影双。麟阁当时煌煌月,曾照鸾影逐云归。
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整首信读完后,连陈宝都有些哽咽。
宋时安在康逊提出,或者说公孙兴用出这个阴谋诡计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必定是回不来了。
而且,他直接算到了那些世家为了买他的命,提出主动配合屯田,替皇帝敛财。
所以让六殿下劝吴王,莫要真的让世家控制了屯田,不然长此以往下去,必定祸国殃民。
什么我都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