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身入内时,腰间一串辽代蜜蜡朝珠挂链纹丝未晃,十八颗橘皮纹老蜡在宫灯下蒸腾出松脂暖光,倒衬得脖颈间那抹雪白的竹布立领越发冷峭。
左手核桃转势骤急,红玛瑙般的包浆在指缝间流窜,右手却已搭上紫檀椅背,那手背筋络如商爵青铜范线般凸起,指甲修得似宋窑素胎刮刀般薄利。
“秦大师!”
席间有人起身迎候,他摆手示意时袖口泻出半截沉香木念珠。
看年纪,对方同样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人,但却精神抖擞。
“这就是你让我帮你看的东西?”
来人与乾老对视一眼,随后便低头凑近一些观察。
“对,你看看这玩意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听得此话,这位秦大师拿出白手套戴上,随后小心翼翼的想要捧起这尊青铜鼎仔细查看,但鼎的重量似乎超过了他的预期,很轻易就捧了起来。
边看他还一边用专业的口吻为众人解释。
“这圆鼎绝非寻常窖藏之物。”
“你们看,鼎腹浑圆如垂天之月,三柱足如擎天玉山,撑起千年不坠的巍峨气象。”
“皮壳是教科书级的黑漆古,幽邃的底色上浮着翡翠冻般的蓝绿锈斑,灯光扫过时,锈层深处竟透出星沙似的辉光,这是青铜器在封闭淤土中形成的晶相锈,做不得伪。”
听到这,之前的唐装老人得意的瞥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说,看到没小子,别不懂装懂。
但我根本不在意,因为这位秦大师的话还没说完。
“这鼎腹主纹带上,盘踞的是三组高浮雕夔龙纹。”
“每只夔龙皆以双阴线勾出虬曲之姿,龙首昂然吐舌,目如裂璺,龙身鳞甲以细如发丝的云雷纹密布,转折处竟有失蜡法铸造特有的熔融态肌理——龙尾收束处如熔金骤凝,一滴铜液垂坠成珥,正是西周中期「垂珥纹」的典型制式。”
“更绝的是兽面纹双耳:耳廓外侧阴刻蝉纹,内侧深陷处积着朱砂与泥土的层叠沁色,恍若鲜血渗入青铜的脉络。”
秦大师轻转鼎足,腹底铭文如惊雷炸现!
其他人包括乾老也都看得津津有味,却唯独我看不懂这些,但乾老还是以他所了解到的相关知识,对我小声解释。
“这三行十二字族徽铭文以「波磔体」凿刻:「彔伯作宝尊彝,子孙永享」。”
“字口崩茬锐利如新断竹,金文特有的「捺刀回锋」笔意凛然逼人。”
“尤其「彔」字下部「皿」形构件中,一道铸造冷隔形成的细线贯穿器壁——此乃范线冷却时铜液流速差异所致。”
我听完之后似懂非懂,古玩这一行果然水太深,光是铭文刻字都极其讲究。
“怎么样秦大师,这夔龙垂珥鼎是真的吧!”
没等秦大师开口定论,又有人跟着附和道:“老顾的东西肯定没问题,没听到秦大师刚才的鉴定吗,肯定是真的。”
就连乾老也没忍住开口询问:“怎么样老秦,东西是真的吗?”
我也跟着屏气凝息,期待着对方给出答案。
按照他方才的鉴定过程,用赞口不绝来形容也不为过,字里行间无不在透露出他对这件青铜鼎的认可。
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秦老却轻描淡写的吐出两个字:“假的!”
此话一出,让包间内的所有人都集体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