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去见这里的公西仇,避开武卒巡察直奔月华楼旧址。此地没被战火破坏,一群大战初歇的兵士在这里寻欢作乐——每个世界的褚曜都有不同经历,沈棠也不敢肯定这世界的褚曜被自己带走,还是继续困在月华楼。
“噤声,莫要惊叫!”沈棠从房梁翻下来,一把捂住衣衫不整的倌儿的嘴,在对方惊恐眼神中将人拖进杂物间,低声威胁道,“你敢乱叫我就杀了你!你乖乖配合就不会有事!此地是不是有个叫‘老褚’的杂役?现在在哪?”
倌儿道:“老褚昨儿死了。”
几个字惊得沈棠浑身一震。
“死了?”
“手脚慢……就被几个兵痞子踹死了。”
“死了?尸体在哪里?”
倌儿哆哆嗦嗦说了知道的内容。
待他回过神,手脚恢复力气,挟持他的歹人已经消失。他手脚并用爬出杂物间,慌忙逃命,却在下楼的时候被所见景象惊得双腿一软,滚下楼梯。楼内上下,无一活口!
尸体都还带着体温。
沈棠杀了一路人,找到了褚曜尸体。
这具佝偻、削瘦、苍老的尸体就这么蜷曲成小小一团,脊椎被人打断,骨刺穿破皮肉露在外。沈棠将他被血块粘成一片的灰白头发拂开,露出一张满是乌青错位的脸来。
沈棠半蹲着凝视了良久。
挖了个坑将他埋葬。
离开幻境前将唐郭兵马屠了个七七八八。
“没杀干净不是我不想,是你们侥幸捡回一条狗命。”公西仇不在孝城,省事儿。
回到花田,沈棠没有急着进入
天意高难问
“这都过去大半时辰了,怎还没反应?”
祈善从未觉得度日如年这四字能如此具象化,帐内滴漏发出的动静让他坐立难安。内心莫名不安无时无刻不在疯涨,似乎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他喉咙、挤压他xiong腔,让他窒息。
方衍刚诊脉结束,他便上前探问。
“主上何时能醒?”
“主上脉象强劲如常,少白也说她时间一到自会醒来,可褚尚君……”方衍跟即墨秋对视一眼,颇感无力,“褚尚君的生机却一直在流失,我试着以金针激活其丹府却无效,少白用蛊虫也铩羽而归,说这是真灵即将湮灭。”
康时听到“真灵”二字就不淡定了。
“即墨郎君此前不是说真灵即为真我?是灵魂最重要的核心?若是真灵湮灭,人不就是活不成了?”这比他当年还要凶险!这都不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是半截身子拖进去!
即墨秋点头:“确为如此。”
不过褚曜尚有一点真灵在殿下手中,这回即便是肉身湮灭,一切圆满后也能借助“封神榜”再生。说得无情些,大家伙儿只是分别几年。故而,即墨秋对褚曜结局并不伤感。
唯一缺憾就是“封神榜”以这一点真灵复生的褚曜会丧失部分记忆,这对于看重记忆的人而言,可能会纠结此褚曜非彼褚曜的问题。
“可主上不是都出手了?”
康时拒绝去想主上醒来看到褚曜尸体会是什么恐怖反应。主上能介入圆满仪式,肯定会拼上一切帮助褚曜,不会让褚曜在她眼皮底下出事。什么圆满仪式连他俩都应付不了?
即墨秋道:“是天意如此。”
即便是殿下面对天意也只能截一线生机。
“再者,殿下跟褚尚君并未碰面。”即墨秋蹙眉说着自己窥到的内情,“褚尚君的文士之道涉及凡人不该涉及的领域,想要握住它,自然要经历千难万险。圆满仪式让他在万千虚幻中找寻真我,找错一次便迷失一分,损失一点真我。真我耗尽之时是身死之日。”
天道相当固执死板且无情。
万灵万物只要在祂规则之内,怎么闹腾都行,一旦超出祂制定的规则,不管是什么高贵长生种,还是被气运钟爱的宠儿,说翻脸就翻脸的,想方设法也要将碍眼之物除掉的。
哪怕是跟天道一个户口本,也要死。
在肘击“子女”这方面经验丰富。
但,祂同时又有温情的一面。
要是被肘击的对象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截到一线生机,祂也会愿意放倒霉蛋一马。
祈善咬牙怒道:“他褚无晦是猪脑子?”
他以为褚曜是心志坚定之人,坚定自我有什么难的?能被一个分辨真假的圆满仪式弄得如此狼狈?这话看似是在怒其不争,实则是在担心褚曜。他跟褚曜是最早陪伴主上的,即便二人在政见以及辅佐主上方面有不少分歧,但不影响他们内心认可彼此,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