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诧异道。下一秒。三女齐齐摇头,显然是习惯了高阳的无耻。睢阳郡。陈氏。陈家家主陈万年正悠闲地坐在暖阁里,手捧着一盏香茗,听着管家捧着厚厚一叠账册,唾沫横飞地汇报着来年的创收计划。“老爷,按照往年惯例,这春耕火耗咱们每亩地可以多收三分银,光是咱们名下挂着的八千亩地,这一项就能多出一千五百两!”“还有这‘犁头税’、‘种子捐’,名头都是现成的,咱们一发话,下头的泥腿子谁敢不交?”陈万年眯着眼,慢悠悠地道:“嗯,不错。”“去年兖州那边不是闹了旱灾么,朝廷虽免了税,但我们借出去的青苗钱,利钱可不能少。”“另外,郡守大人不是要修葺官衙么?正好,可以再加一笔城建捐,按户收取,每户五十文,不多吧?”“不多不多!”管家连连点头,“老爷英明,我听闻陛下生辰将至,这万寿捐也得提前准备起来,这可是忠君爱国的大事,谁敢怠慢?七七八八算下来,今年咱们府上,光是从这些杂税里过手抽成,至少也能再进账五千两的雪花银!”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心照不宣的惬意。这些层层加码的苛捐杂税,就如同无数条细密的管道,最终将百姓的血汗,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他们这样的豪强囊中。这已是延续了几百年的规矩,是他们维系奢靡生活的基石。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家仆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老爷,大事不好,长安……长安传来消息!”陈万年眉头一皱,不悦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老爷,天……天真的快塌了!”“朝中那个中书舍人崔星河,献上了一条鞭……”“鞭?虎鞭?”陈万年愣住。“不是,是什么一条鞭法,陛下已经准了!”“说是……说是要把所有的田赋、徭役、杂征,全部合并,只收银两,同时还要清丈天下田亩,按实缴税,由朝廷统一征收!”“什么?!”此话一出。陈万年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他却浑然不觉。“合并……清丈……统一征收……”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这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陈家名下那些以各种手段隐匿、兼并而来的数千亩田地,将无所遁形,要如实缴纳巨额田赋!意味着那些巧立名目、中饱私囊的“火耗”、“捐输”将彻底失去存在的土壤!意味着他们盘剥百姓,上下其手的空间被彻底堵死!这不仅仅是断了他们的财路,这简直是要他们的命!“崔星河……”“我!”“草!”“你娘,你奶,你祖宗十八代啊!”另一头。清水县。胥吏班房。几个平日里在县里作威作福,靠着收取各种杂税吃拿卡要的胥吏,正围着一张刚刚收到的邸报,面如死灰。“一条鞭法,田赋徭役杂征合一……折银征收……官收官解……”一个老胥吏哆哆嗦嗦地念着。他每念一句,脸色就灰败一分。“头儿,这……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年轻点的胥吏一脸懵逼,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老胥吏猛地将邸报拍在桌上,眼神就像是要吃人一般,嘶声道:“意思就是,以后再也没有什么‘犁头税’、‘门窗税’让咱们去收了,也没有‘火耗银’让咱们去加了!”“大乾所有税,老百姓直接交银子给官府,上头统一运走,咱们……咱们以后连口汤都喝不上了!”嘶!此话一出。班房内顿时一片哗然。“这……这怎么行?”“没了这些进项,咱们怎么活?”“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谁那么狠毒,提出这样生儿子没腚眼的毒计?是活阎王?”有人惊恐,骂出声来。“不!”“你们误解了,是崔星河!”老胥吏一阵出声道。“什么?”“崔星河?”“我知晓他,推恩令也是他提出的,这才多久,便搞出了一条鞭法?真狠啊!”“这个天杀的王八蛋,我草他祖宗啊!”“……”一时间。百姓纷纷欢呼。但暗地里,崔星河已成了无数人咬牙切齿、恨入骨髓的诅咒对象,甚至有的大族,还不惜派出死士,前往长安城,还再三的叮嘱着。“看清画像,千万不要砍错人了,是这崔星河,不是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