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风紧,乌云压顶。
落霞山入夜总比山下早些,山风掀起树叶沙沙作响,如幽鬼窃语,吹得破观屋瓦嗒嗒作响。
清虚子摸着破蒲团,脑袋抵着窗边,半睡半醒。
那贵人……真住下了。
说是梦里有劫,要“借神仙之气压煞”。
神仙?
你是想借锅顺便把整间厨房搬走吧!
清虚子百思不得其解——自已一贯号称“骗香火界泥石流”,再怎么装神弄鬼也唬不住朝中贵女。这郡主分明认得他这套把戏,可竟仍愿信他一夜,甚至一住三日。
这事里……不对劲。
而另一边,后殿偏房之中,灯光微黄。
江辞端坐蒲团,衣袂未解,神情专注。
对面陆北辰躺在木塌上,睡得极沉,嘴角微张,小手拽着褥边,睡颜稚嫩,竟显得出奇地安稳。
黄三娘趴在床脚,闭目打盹,偶尔轻啄爪子。
“陆北辰……”
江辞轻声唤。
婴儿并未回应,依旧沉沉睡着,偶有口水滑出,被他自已翻身抹到耳后。
她望着他许久,忽道:
“你可知我为何上山?”
风吹灯影轻晃,她嗓音低低,如语梦呓。
“我爹是左都御史,江家百年清贵。可上个月,有人密告我父贪墨军资,被抄家问罪。父死母病,我被流放南境,废为庶人。”
她一笑,眼底却是千刀万剐的冷:
“我查过,证据是假的。有人要借刀杀人,杀我江家。”
“我梦到那条蛇,不止一次。七寸缠铃,音如人语,说要吞我江家根骨。”
她转头望向那沉睡的小道士——
“你梦里替我挡蛇,护我周全。”
“所以我来了。”
她站起身,整整衣襟,面向那睡得香甜的陆北辰,缓缓跪坐,垂首一礼。
“陆北辰,若你真能渡劫解厄……我江辞,愿为你护香三年。”
话落,风停,灯定。
她慢慢起身,却在推门之际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你……谁啊……”
她一愣,回头。
陆北辰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小脸带着睡意未醒的茫然与呆萌。
江辞的心莫名一动。
这神童,真如她梦里那样?
“你梦见我了吗?”她轻声问。
陆北辰皱了皱小鼻子:“梦见鸡啄我屁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