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滴翠潭下游的河滩、芦苇荡、回水湾,几乎被禁卫和当地征调的民夫翻了个底朝天。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心中的希望如同渐渐熄灭的炭火,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
禁军队正的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这三天,他几乎不眠不休,亲自带着人在可能卡住尸体的礁石区搜寻。
每一次空手而归,都让他距离绝望的深渊更近一步。
家中那襁褓中婴孩的面容,妻子期盼的眼神,如同梦魇般日夜折磨着他。
漕运司属官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守在临时搭建的营地里,处理着善后事宜,应付着闻讯赶来的地方官员的询问,心力交瘁。
那两份截然不同的奏章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藏在他怀中,烫得他坐立难安。
就在第三天下午,天色再次阴沉下来,仿佛又要下雨时,下游一处极其隐蔽的河汊口,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找到了!找到了!”
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释重负的颤抖。
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心脏都猛地一跳!
禁卫队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而那属官也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在那河汊泥泞的浅滩上,趴伏着一个人影。
一身被河水浸泡得发白、破损不堪的青衫,依稀能辨认出曾经的式样。
身形颀长,趴伏的姿势显得僵硬而扭曲,仿佛是被水流随意抛弃在此的朽木。
长发散乱,遮盖住了面容,混着泥沙和水草。
最触目惊心的是,那青衫背部靠近肩胛的位置,有一道狰狞的、被水泡得外翻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皮肉惨白,深可见骨!
那形状,正像是某种利器造成的创伤!
旁边,站着易了容的李南风。
他此刻换了一身普通民夫的粗布衣服,脸上也做了些伪装,显得风尘仆仆。
他对着冲过来的队正和周属官,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丝后怕。
“大人……小的……小的在下游二十里外的老鸦滩发现的……卡在石头缝里……费了好大劲才……才弄出来……”
队正和属官哪里还顾得上听他细说。
两人几乎是扑到那“尸体”旁边。
队正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那趴伏的“尸体”翻转过来。
一张被水泡得肿胀发白、但五官轮廓依稀可辨的脸,暴露在众人面前!
正是喻万春!
虽然面容因浸泡而变形,肤色死白,嘴唇青紫,但那眉宇间的依稀痕迹,那挺直的鼻梁……绝不会错!
属官只看了一眼,便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泥水里,失声痛哭起来,这哭声里,有对喻万春的哀悼,但更多的,是一种悬而未决的释放。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虽然是具尸体,但总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强!
至少,对上对下,都有了交代!
队正则是呆呆地跪在尸体旁,他看着喻万春背上那道致命的伤口,眼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光芒彻底熄灭。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泥地上,发出野兽般压抑的低吼,混合着无尽的绝望。
“喻公……末将……末将万死啊!!”
周围的兵士和水手们也纷纷低下头,气氛凝重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