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原本沉静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昨天卸完货,众人起哄比试扛包,他略胜了李永春一筹,没曾想这家伙竟记到了今天。
他走南闯北,武艺傍身,气息自然也悠长,寻常人比憋气绝非他对手。
但李永春……这家伙简直像条真正的鱼。
前天他刚来时,就见过李永春一个猛子扎进河里,半晌不见人影,就在有人担心要下水寻时,他才在十几丈外冒出头,手里还举着一只不小心掉进河里的货箱搭扣。
那份水性,已非寻常“好”字可以形容!
“老李,你就别为难南风兄弟了,”王氏一边搅动着鱼汤,一边扭头嗔怪地看了自己丈夫一眼,“你那是在水里长大的,南风兄弟是陆上的好汉,哪能跟你比这个?快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语气里满是关切。
李永春浑不在意地嘿嘿一笑,凑到锅边深吸一口气,小声地赞道,“真香!还是我媳妇手艺好!”引得王氏笑着轻捶了他一下。
杨五也在一旁打趣,“春哥,你就认准南风兄弟欺负了?有本事跟小北比算账去!”
众人一阵哄笑。
李南风看着这热闹的、充满烟火气的场景,看着李永春那带着点孩子气的挑衅,看着王氏温柔又带着嗔怪的眉眼,看着杨大如同兄长般的调和,再看到弟弟李小北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心中那坚冰般的隔阂,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融化了一角。
他忽然开口,声音虽然依旧不高,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松,“比就比。不过,永春兄弟,你若输了,明天帮我把我那份额的麻袋也扛了?”
李永春眼睛一瞪,“嘿!口气不小!成!你要是赢了,别说明天,后天我都包了!你要是输了……”他狡黠地眨眨眼,“就把你走镖时见过的稀奇事儿,挑一件讲给大家伙儿听听!怎么样?”
“好!”“这个彩头好!”周围的工友们都跟着起哄。
李南风看着李永春那自信满满的样子,终于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真切地驱散了他眉宇间的沉郁,“一言为定。”
于是大家趁着高兴劲便往河边赶去。
初秋的河水还有着一丝温暖,二人在众人的我吆喝声中,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最终,比试的结果毫无悬念。
李永春像条游鱼般潜入水中,足足过了一盏茶还多的功夫才冒头,脸不红气不喘。
而李南风纵然内力深厚,憋气远超常人,到底不是专业练这个的,终究还是逊了一筹。
“哈哈哈!承让承让!”李永春爬上岸,得意地抹了把脸,“南风兄弟,今天晚上,故事可不能赖账啊!”
李南风喘匀了气,看着他那得意的样子,无奈地摇头笑道,“好,愿赌服输。”
众人开开心心的往回赶,有人给李南风小声说着李永春水性有多好。
等大家再次返回,王氏端着盛好的鱼汤走过来,先递给李南风一碗,汤色奶白,鱼肉鲜嫩,上面还撒了几粒翠绿的葱花,“南风兄弟,快趁热喝,别理他,他就爱显摆他那点水性。”
李南风接过碗,那温热透过粗陶碗壁传到掌心,鲜香的热气扑面而来。
他看着王氏温和的笑脸,又看了看围坐在一起,呼噜噜喝着鱼汤、啃着饼子、互相笑闹的众人,包括那个刚刚赢了他、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李永春,一种久违的、名为归属的暖流,悄然浸润了他干涸的心田。
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对杨大道,“杨兄,这码头……确实是个好地方。”
杨大闻言,眼睛一亮,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能这么说,老弟我太高兴了!留下吧,咱们这帮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李南风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低下头,默默喝了一口鱼汤。那鲜美的滋味从舌尖一直暖到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