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像一颗石子投入沉寂的池塘,打破了这片几乎凝固的宁静。
李母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疑惑。
这个时辰,小北定然是在外面不知哪个角落忙活他那大事业,南风也说了要出去办事,会是谁呢?
邻居?不像,这敲门的节奏带着一种陌生的、刻意保持的礼貌。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那根细小的钢针被她小心翼翼地别在衣襟上。
站起身时,骨骼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她用手掌根用力按了按酸胀的后腰,才慢慢挪到门边。
“谁呀?”她隔着门板问道,声音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门外传来一个温和有礼,甚至可以说相当悦耳的男声,“老人家,请问这里是李南风兄弟的家吗?”
听到是找大儿子的,李母心下稍安。
李南风在外面朋友不多,但总归是有的。她一边应着“是,是”,一边有些费力地拉动了那根老旧的门栓。
“吱呀”一声,木门被拉开一道缝隙,门外站着的人影完全显现出来。
来人的是钱敏。
他已换下了白日里可能穿着的华贵的衣衫,一身半新不旧的棉布长衫,颜色是低调的靛蓝色,乍一看去,与这巷子里进出的人并无太大区别,只是料子和剪裁终究要讲究些许。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不会太过热络显得虚伪,也不会过于冷淡失了礼数。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里还提着一包用细麻绳捆扎得整整齐齐的油纸包,方方正正,隐隐散发出甜腻诱人的糕点香气。
这礼物既不显得过于贵重让人不安,又足以表达一份体贴的心意。
“老人家您好,”钱敏微微躬身,态度谦和得几乎让李母有些受宠若惊,“在下姓钱,单名一个敏字。是南风兄弟的朋友。前些日子与他约好,今日特来拜访,不知他是否在家?”
李母是个淳朴了一辈子的妇人,见识过的最大的恶意也不过是街坊间的口角琐事。
见来人衣着体面干净,说话客气周到,还自称是儿子的朋友,又带着礼物,心中那点本就微弱的警惕便彻底烟消云散了。她连忙将门完全打开,侧身让出通道,脸上堆起有些局促的笑容:
“是钱先生啊,快请进,快请进!家里简陋,您别嫌弃。南风他一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呢,这孩子,也没跟我说有客人要来……”她的话语里带着点对儿子的埋怨,更多的却是一种因家贫而生的歉意。
钱敏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那遗憾把握得极有分寸,仿佛只是错过了一次寻常的老友相聚,而非带着特定目的而来。
“哦?那真是不巧了。”他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惋惜,动作却无比自然地跟着李母走进了堂屋。
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极其快速地扫视了一圈。家徒四壁,这个词用在这里再贴切不过。
墙壁斑驳,露出里面黄泥的底色,家具寥寥无几,且都十分陈旧,但无论是地面还是那几张破旧的桌椅,都擦拭得干干净净,显示着主人家虽贫却不堕其志的品格。
一如这汴京城无数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贫苦人家,像墙角石缝里艰难求生的苔藓,卑微,却又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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