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万春的一番话,如同在赵明成心中反复回响。
回到府邸后,他辗转反侧,而喻万春那句“若能掌握此改革之权,其中可运作之处……殿下还怕无人依附,无财可用吗?”更是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对权力最直接的渴望。
万一不成,怎么办?赵明成怕的是这个。
改革伴随着的是抵抗,这个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可是眼见漕运改革如此有成效,
害怕依然存在,但已被贪婪和野心稀释。
“赌了!”赵明成思索良久后决定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接下来的半个月,赵明成闭门谢客,为了不被外人知道,他依照喻万春提供的框架思路,亲自捉刀,字斟句酌地撰写奏章。
他调动了自己所能理解的全部治国理念,竭力将“方田均税法”与“市易法”描绘成解决大夏财政积弊的灵丹妙药,行文间充满了“为陛下分忧”、“为万民请命”的慷慨激昂。
他甚至刻意模仿了几分喻万春那种洞察时弊的锐利笔触,力求让这份奏章看起来既高瞻远瞩,又切实可行。
每写一段,他仿佛都能看到父皇赞许的目光和群臣钦佩的眼神。
紫宸殿内,香炉袅袅。
夏景帝放下手中由司礼监呈上的、特别标注为大皇子所奏的厚厚奏本,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惊异。
他身体微微后靠,。
“方田均税,清查隐漏,均衡赋役……市易调控,平抑物价,夺富商之利归于国库……”
他低声自语,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似是赞叹,又似是疑虑,“好大的手笔,好锐利的刀子。”
这两条策略,直指当下大夏最为核心的财政痛处,其眼光之毒辣,剖析之深刻,令夏景帝都感到有些意外。
这真是自己那个长子所能提出的?
那个虽不算愚笨,但于政经大略上始终显得平庸的赵明成?
“宣大皇子。”皇帝的声音平静无波。
赵明成怀着忐忑与期待步入殿中。
行礼之后,偷眼觑看父皇脸色,却只见一片沉静,看不出喜怒。
“明成,此二策,朕已阅过。”夏景帝缓缓开口,目光如炬,审视着儿子,“见解颇为独到。然,清丈土地,触及天下田亩,涉及勋贵、官绅、地主,其阻力如山;市易之法,与民争利,易扰市场,若行之不当,反伤国本。这些,你可曾深思?”
赵明成心头一紧,连忙躬身,将喻万春所教的言辞,配上自己这半月来的“感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诚恳和激动语气道:
“回父皇!儿臣深知此中艰难!然,我大夏立国百年,积弊已深,国库空虚,地方豪强坐大,富商巨贾垄断市利,此乃心腹之患!儿臣每思及此,常感寝食难安!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儿臣愿为父皇前驱,行此雷霆手段,纵有千难万险,亦在所不辞!若能以此二法,充盈国库,减轻小民负担,稳固我大夏根基,儿臣个人之得失、之毁誉,何足道哉!”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情真意切。
夏景帝静静地听着,眼中的疑惑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的审视。
他看到了儿子眼中燃烧的火焰,那是一种混合了野心和表现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