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数条隐藏在芦苇丛中的小舢板像离弦之箭般冲出,船上的汉子们发出压抑已久的怒吼,奋力划动船桨,如同水鬼般扑向那艘庞大的官船。
李永春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驱散。
他所在的甲板第一个撞上了官船的船舷!巨大的撞击力让他一个趔趄,但他立刻稳住身形,怒吼一声,将手中的缆索抛了上去,铁钩牢牢抓住了船舷。
“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李永春第一个抓住绳索,手脚并用,像猿猴般向上攀爬。
多年的船夫生涯,赋予了他惊人的臂力和敏捷。
他刚翻上甲板,一个被惊醒的官兵就提着刀冲了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
“滚开!”那官兵举刀便砍。
李永春下意识地侧身躲过,冰冷的刀锋擦着他的鼻尖掠过。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顺势向前一扑,手中的短刀直刺对方持刀的手臂。
他没有选择要害,父亲“不伤人命”的告诫在最后一刻起了作用。
“啊!”那官兵惨叫一声,钢刀“哐当”落地。
李永春用刀柄狠狠砸在他的后颈,将他击晕。
甲板上瞬间乱成一团。船夫们虽然缺乏训练,但仗着人多势众和一股不要命的狠劲,与仓促应战的官兵扭打在一起。
怒吼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落水声此起彼伏。灯光摇曳,人影幢幢,仿佛一场混乱的噩梦。
李永春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挥舞着短刀,努力向船舱方向冲去。
他知道,银子就在那里。
混乱中,他看到一个穿着绸衫、体型微胖的身影,正手忙脚乱地护着一个沉重的檀木箱子往船舱深处躲藏。
是卢德云!
卢德云也看到了李永春,灯光下,他的脸因极度的惊恐而扭曲变形,尖声叫道,“李永春?!是你!你……你敢劫官银?你疯了!”
一瞬间,妻子跪地哀求的画面,儿子饥饿的哭声,自家被搬空的惨状……
所有积压的屈辱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李永春胸中爆发。
他双目赤红,低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手中短刀带着风声,狠狠劈向卢德云!
卢德云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箱子往前一挡,同时闭目待死。
刀锋及体的瞬间,李永春看到了卢德云眼中那纯粹的、动物般的恐惧,也看到了他斑白的鬓角。
这只是一个为虎作伥的可怜虫……
电光火石间,李永春的手臂猛地一偏,锋利的刀锋擦着卢德云的肩膀划过,割裂了绸衫,带出一溜血花,却在最后关头,手腕一翻,用厚重的刀背重重砸在卢德云的太阳穴上。
卢德云连哼都没哼一声,白眼一翻,软软地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李永春喘着粗气,看着倒在地上的卢德云,心中五味杂陈。
他终究,没能变成和赵勇一样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战斗很快接近尾声。
船上的官兵数量本就不多,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的死,降的降,还有几个见势不妙跳河逃生。
船夫们控制了整条船。
“找到了!银子在这里!”有人兴奋地大喊着,撬开了那个檀木箱子,还有船舱里其他的几个箱子。
白花花的银锭,在摇曳的灯火和清冷的月光交映下,散发出诱人而冰冷的光芒。那光芒如此刺眼,几乎灼伤了李永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