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及怀中那枚冰冷坚硬的腰牌,凹凸的纹路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瞬间刺透了喻万春纷乱躁动的思绪,带来一丝冰冷的清明。
是了,高祥。
内侍监高公公。
这枚属于大太监的腰牌他一直小心收藏,几乎快要遗忘。
此刻,虽不能立刻指引出安全的航道,却至少提供了一个思考的支点,一个或许能借力的可能。
汉阳王权势滔天,是藩王中的实权派,但终究是外臣。
而内侍监,代表的则是皇权,是宫中的力量,是直接服务于皇帝的存在。
这二者之间,微妙的制衡关系自古有之。
高祥的腰牌,自然不足以让汉阳王的亲卫就此放人,它并非调兵遣将的虎符,但其背后所象征的、与宫廷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能成为一种无形的牵制,让对方在行事时,多少存有一分顾忌,不至于立刻行那毫无转圜的极端之事。
更重要的是,这腰牌提醒了喻万春,他并非全然孤立无援,也并非毫无底牌。
尽管这底牌模糊而充满不确定性,但在此刻,对于稳定他自己的心境,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浊气仿佛随着触摸到腰牌的动作一同被排出体外。
眼底深处的急速运转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观察与审度。
既然无法反抗,无法逃离,那么焦虑、恐惧、抗拒都毫无意义,只会自乱阵脚。
汉阳王的目标明确是自己,至少在抵达汉阳王府、达成目的之前,他们夫妇二人的安全应是无忧的。
既然如此,何不“既来之,则安之”?
这“安”,并非认命,更非屈服,而是一种策略上的暂时顺应,是于无声处积蓄力量,于迷雾中寻找破局之眼的冷静。
他要利用这段行程,仔细观察,收集信息,分析判断汉阳王的真实意图,并为自己和云舒寻找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
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原本因警惕而略显锐利的目光变得平和。
他轻轻回握温云舒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缓慢而坚定地划了两个字:“勿惧,有我。”
温云舒感受到他气息的变化,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沉稳定力。
她虽不知具体缘由,但丈夫的冷静无疑是最好的安抚剂。
她靠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将那份惊惧深深压入心底。
马车在九骑的“护送”下,不疾不徐地前行。
道路逐渐变得平坦宽阔,但离熟悉的家乡也越来越远。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旷野中风声渐起,带着秋天的凉意。
亲卫首领显然没有露宿荒野的打算。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驿站。
驿站外悬挂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映照出“官驿”二字。
队伍在驿站前停下。
亲卫首领利落地翻身下马,对迎出来的驿丞亮出一面令牌,低声说了几句。
那驿丞原本略带倦容的脸立刻变得恭敬无比,连连点头哈腰,迅速安排起来。
喻万春冷眼旁观,只见驿站中原有的几名旅客和闲杂人等,很快就被“请”到了偏院或离开,整个主院似乎被清空了出来,专门为他们这一行人服务。汉阳王府的权势,由此可见一斑。
亲卫首领走过来,敲了敲车窗,语气依旧冷硬,但比之前稍缓和了些:“喻先生,今夜在此歇息。明日清晨换马赶路。请下车吧。”
喻万春扶着温云舒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