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血腥气尚未被晚风吹散,一种极不真实的热闹便已喧嚣而起。
温家,这个片刻之前还濒临毁灭的府邸,转眼成了南城权力与恐惧交织的漩涡中心。
玄武卫的动作效率高得骇人。
擒拿、捆绑、清场,一系列动作如冰冷的机械运转,熟练得令人心悸。
在温家奴仆战战兢兢的协助下,赵明轩的尸体、面如死灰的陈玉卿以及所有被擒的衙役、家丁,迅速被拖拽出去,如同清扫掉碍眼的垃圾。
温家仆从默不作声地提水冲刷地面,试图抹去血腥的痕迹,然而那冰冷的肃杀之气,却已深深浸入庭院的砖石之中。
这股寒意尚未散去,便被花厅内另一种突兀的热络所取代。
赵清波真人已被温敬近乎惶恐地请入了上座。
这位真人对眼前的剧变浑不在意,他只关心两件事:喻万春托付之事办得是否妥当,以及他那被打断的酒兴急需补偿。
至于喻万春,他抱着温云舒回到了二人的院子。
喻万春的目光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
此刻的温云舒,脸色苍白如雪,衣裙上沾染着点点血污和尘土,纤细的身躯仍在微微颤抖。
射出那决绝一箭的勇气似乎已被抽空,只剩下后怕与巨大的茫然。
她意识到自己杀人了,赵明轩那从嚣张到茫然的表情总是在她眼中浮现。
她的手下意识攥紧,喻万春吃痛,却抱得更紧了。
喻万春又浮现出突然出现的夫君,看着他踹飞陈玉卿,看着他与那位高深莫测的道长熟稔对话,看着他三言两语间便似乎定下了乾坤。
此刻,她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充满了泪水与困惑。
喻万春方才面对玄武卫和赵清波时的那份随意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温柔与小心翼翼。
将温云舒横放到二人的床上。
“云舒……”喻万春声音有些轻,伸出手,想要碰触她,却又怕惊扰了她,动作僵在半空。
最终只是轻轻拂去她颊边一缕散乱的发丝,“没事了,没事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的声音低沉试图融化温云舒周身的冰冷与恐惧。
温云舒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望着自己的夫君。
这个平日里在与她亲密无间,爱开玩笑的丈夫,此刻在她眼中又变得无比陌生起来。
事情真的解决了吗?
是相公的朋友?
他不是仙界来的吗?
那道士也是谪仙?
温云舒脑中胡思乱想,不知所云,不懂所云。
“相公……”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她却不知从何问起。
想问那道长是谁,想问玄武卫为何听令于他,更想问这一切是不是真的结束了。
但最终,所有的疑问都化作了巨大的委屈和后怕,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
“别哭,别哭,”喻万春见状,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并不宽阔的胸膛护住她。
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都过去了,那些混账东西一个都跑不了,赵明轩死有余辜,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了。”
他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抱得更紧了些,声音愈发轻柔:“不怕了,娘子,为夫在呢。”
这一声“娘子”,他叫得极其自然,温云舒听到后耳朵瞬间红了。
温云舒伏在他怀里,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和温柔的安抚,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绝望和恐惧,奇迹般地开始慢慢退潮。
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喻万春的衣襟。
“夫君,我给家里惹了大祸……”她哽咽着,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深深的恐惧,“我杀了赵明轩……”
“胡说!”喻万春立刻打断她,“你那是自卫!若非你那一箭,此刻倒下的可能就是岳父、是温澈,甚至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