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南城一个小小的酒楼,也敢忤逆我的意思?这酒楼,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崔鸳拖长了音调,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你若不卖,我自有法子让你在这南城再也待不下去!给你三天时间,把商铺契约准备好!我们走!”
她带着随从,拂袖而去,留下温景行一脸愁容。
上一次这女子与另外一男子来时温景行便知道对方不是凡人,当时赏的银锭果真是烫手。
时间已经到了六月下旬,南城的日头毒得能晒脱人一层皮。
青石板路面上蒸腾起氤氲扭曲的热气,把街道两旁的商铺招牌都舔得模糊不清。
崔鸳觉得自己就是那热锅上的一尾活鱼,精心描画的柳叶眉被汗水冲开一道沟壑,黏腻腻的脂粉贴在皮肤上,又闷又痒。
“该死,”她低声咒骂,声音细若蚊蚋又带着一股娇气。
“这是什么劳什子的粉黛,莫不是拿泥巴做的?”
她躲进路边一卖凉茶的草棚阴影里,掏出一方丝帕,狠狠抹脸,帕子瞬间脏污不堪。
凉茶摊主是个枯瘦老头,笑着露出仅剩的两颗黄板牙:“姑娘,天热,来碗凉茶?消消火?这还有凉水洗手。”
崔鸳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听到洗手后比方才更生气了。
她从腰间钱袋里,摸出几枚铜钱,啪嗒一声丢在老头的木案上,故意粗着嗓子:“一碗!少废话!”声音脆生生的,像刚折断的新笋。
老头转身舀了一碗深褐色的茶水,水瓢滑动间带起了几片草叶子。
崔鸳接过来仰头就灌。一股子浓烈的草药味,混合着莫名的苦涩直冲喉咙,激得她差点当场昏厥。
她五官扭曲,直接吐了出来,喉咙里火烧火燎。
“这是什么茶?这么难喝?”
崔鸳直接摔了茶碗,“给我掀了这个茶摊,敢拿酸馊的茶水糊弄本小姐!”
身后随从直接出手,将老头的茶摊掀翻在地!
枯瘦老头哪见过这种阵仗,夏天的茶摊卖的就是这解暑的凉茶,没想到却横遭此祸!只能无能哭喊:
“哎呀,我的茶!我的茶啊!”
崔鸳在崔家哪里喝过这劳苦大众喝的东西?
她看着老头在地上哀嚎,觉得和老头可能没有骗他,内心也是有了一丝不忍,但是自己做错了事又不能认,便从荷包中掏出一锭银两。
“嚎什么嚎?本姑娘赔你便是!”
说完随手一扔,那银锭滚落到了枯瘦老头身前。
枯瘦老头看着银锭,表情瞬间凝滞!
还有这好事?
他拿起银锭,起身站了起来,拿起了旁边歪倒的板凳,也开始砸了起来。
一个茶摊值多少钱?
贵人给的银锭值多少啊?
孰轻孰重,老头还是分的清的。
不过枯瘦老头的一通操作把崔鸳整不会了,这老头怎么还反戈一击,打砸自己的茶摊了?
“行了行了,不用砸了,你收拾收拾赶快滚蛋!”
随后对着随从一招手,“我们走!”
崔鸳一直被崔家保护的极好,几位仆从明显带着军人气息,这位崔家大小姐怎么说他们怎么做,也不给崔鸳解释。
这个从未出过远门心思单纯的闺阁小姐,被卖茶老头上了一课。
她记得出门时,她的娘亲跟她说过,“你出去做生意也好,贪玩也罢,娘是不在意的。”
“你从小在这院里长大,几位哥哥也是个混不吝的,你莫要学了他们,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
崔鸳只看到了见钱眼开。
她深吸一口气,呼出被那碗怪味凉茶折磨得想吐的气味,朝着自己租住的酒楼走去。
喻万春是第八天回的家。
温家看门的小厮看见喻万春回来像是见到鬼了一般,哭喊着就往院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