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啧啧摇头:“这赵麻子,心也太黑了,捞这么多,怕是连河龙王都看不过眼,收了他去!活该!”
“不过他捞的钱去哪里了?”
管事的将赵麻子的窝棚翻了好几遍,悻悻离去。
又过了些时日,上头似乎觉得陈贵这后生,干活肯卖命,人缘看着也不错,尤其是赵麻子出事那会儿,他表现得够仗义。
于是,一道含糊的口头任命下来,陈贵顶了赵麻子的缺,成了码头这一片十几个苦力的小头目。
别人并不知道,是陈贵把自己攒的铜钱给管事的买了好几匹好布,才换来的这小头目头衔。
消息传开的那晚,陈贵做东,在码头附近最热闹的“四海春”酒肆摆了一桌。
劣质的浊酒、油腻的猪头肉、几碟盐水毛豆花生摆满了油腻腻的桌面。他坐在上首,满面红光,声音洪亮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来来来!都满上!满上!”陈贵端起粗瓷碗,碗里浑浊的酒液晃荡着,“兄弟几个,以后跟着我陈贵干!有我一口干的,绝不叫大伙儿喝稀的!这码头上的活路,咱们兄弟一起趟!”
他挨个敬酒,拍着胸脯许诺,讲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荤段子,引得满桌粗豪的汉子们哄堂大笑。
他划拳行令,手势老练,声音又急又响,酒水顺着下巴流进敞开的衣领也毫不在意。那豪爽、义气、能说会道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天生的江湖草莽。没有人不喜欢这样“敞亮”的头儿。
“陈头儿!够意思!”
“以后就跟着陈头儿干了!”
“干了!”
酒气、汗味、粗鲁的笑骂声混杂在一起,喧嚣直冲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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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汗水和浑浊的酒水中流淌。陈贵这个小头目做得风生水起。
他懂得什么时候该请兄弟们喝顿酒,什么时候该给上面管事送点“孝敬”,更懂得如何用那张巧嘴和看似粗豪的义气,把手下人笼络得服服帖帖。
他成了漕帮底层里一个颇为“会玩”、还吃得开的人物。
这天黄昏,杨五正蹲在码头一个污水横流的角落,费力地刷洗几个油腻腻的泔水桶,他身边弥漫着烂菜叶和食物残渣的酸馊味。
一个高大的阴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住了杨五。
杨五抬头浑身一僵,手上的刷子“哐当”一声掉进桶里。
陈贵就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
夕阳的金光落在他半边脸上,另外半边隐在阴影里。
他脸上带着那种惯常的热情笑容,嘴角咧开,露着牙齿。他手里捏着两枚崭新的、边缘还有锋利的铜钱,在指间灵活地翻转着,发出轻微悦耳的叮当声。
“哟,小五子!刷桶呢?”陈贵的声音洪亮,“这么卖力?是个勤快小子!”
杨五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拼命地点头,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缩。
陈贵向前踱了半步,他依旧笑着,甚至更灿烂了些,慢悠悠地将一枚铜钱弹向杨五。
那枚崭新的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亮线,“当啷”一声,落在杨五脚边污浊的泥水里,溅起几点黑乎乎的泥浆。
杨五的眼睛盯着那枚躺在泥水中的铜钱,又猛地抬起,看向陈贵。他看到陈贵脸上那笑容依旧热情洋溢。
“拿着,”陈贵的声音不高,带着温和。
“赵麻子那老抠门儿没了,以后跟着我陈贵干,亏待不了你。”
他顿了顿,手指捻动着剩下的那枚铜钱,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好好干,漕帮不会亏待你的。”
陈贵最后说道,声音轻飘飘的却沉沉地压在杨五的心尖上。
陈贵咧开嘴,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然后转身,慢悠悠地踱进了逐渐浓郁的暮色里。
杨五僵在原地,过了一会,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地弯下腰。伸出同样沾满污垢的手指,从泥水里抠出那枚崭新的铜钱。
“得小心些,他杀过人!”
杨五收好铜钱,心里暗道,努力平复着紧张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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