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保姆手脚利落地收拾了餐桌。许欣然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江林,很懂事地轻声说:
“爸,你们聊,我上楼休息会儿。”
说完,便转身款款走上了楼梯,将客厅的空间留给了两个男人。
许光辉引着江林回到那奢华却令人感到些许压抑的客厅,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坐下。
厚重的安静笼罩下来,只有远处露台传来的细微风声。
许光辉从茶几上一个精致的木盒里取出两支“华子”,递了一支给江林。
江林连忙双手接过,然后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先恭敬地给许光辉点上。
火苗蹿起,映亮许光辉看不出情绪的脸。
接着,江林才给自己点燃。
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暂时麻醉了神经。
许光辉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他此刻的神情。
他看着前方虚空处,像是闲聊般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小林啊,”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向江林。
“我这么下力气帮你,说到底,还是因为欣然啊。”
江林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烟灰簌簌落下。
他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听着,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微凉的顶级龙井,喝了一大口,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心里的翻腾。
许光辉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身为人父的无奈和宠溺:“欣然这孩子……我也不是没劝过她。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这个道理我懂。可是她不听啊,认死理,一根筋。”
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虽然我早就不过问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了,只想做个安生的富贵闲人,但架不住这妮子整天在我耳边叨叨你啊……变着法地让我知道你遇到了难处。”
江林猛地吸了一口烟,烟雾呛得他喉咙发痒,却硬生生忍住了咳嗽。
他低着头,看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感觉手里的烟蒂烫得惊人。
“许叔,我……”江林终于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解释或者表态,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无比苍白和艰难。
许光辉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了一些,不再是刚才那种纯粹的感慨,而是带上了一种平静却极具分量的审视。
“小林啊,”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我不是在威胁你。我是在跟你说明一个情况。”
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烟雾,目光如实质般压在江林身上:“你有能力,有野心,也有手段,这一点我从不否认。沈市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有能力的人,未必都值得我许光辉这么毫无保留地挺他,甚至不惜为了他去碰黄远宗、陈海东那样的硬茬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香烟静静燃烧的细微声响。
江林感到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比面对陈海东的刀枪时更让人窒息。
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却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量。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指尖的烟快要燃尽,才缓缓抬起头,迎向许光辉那双深不见。
底的眼睛。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我明白,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