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第85章 兄弟情深（第1页）

中秋宫宴的惊涛骇浪，在太子胤礽翻云覆雨的手腕下，最终化为了一片看似平静的涟漪。那晚更衣室的蹊跷，那个消失的宫女，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再无人提及，也未见任何后续风波。

紫禁城依旧按照它固有的节奏运转，日升月落，仿佛那夜的凶险与龌龊，只是一场虚幻的噩梦。

然而，有些东西，却在当事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也催生了更深厚的羁绊。

四贝勒府，书房。

夜色深沉，胤禛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如水的月华，面色沉静，眼神却复杂难辨。苏培盛悄无声息地侍立在后，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那晚回府后，他身上的药效逐渐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怒火与后怕。若非太子与九弟警觉，他胤禛此刻恐怕早已身败名裂，成为皇室丑闻的中心，多年经营毁于一旦，甚至可能累及妻儿。这幕后黑手，其心可诛！

他首先怀疑的，自然是大阿哥胤褆。老大向来与太子不对付，觊觎储位，手段激烈。但细细推敲，老大虽鲁莽，却未必能设计出如此环环相扣、利用宫女和药物的精细局。

那么，剩下最有可能的，便是那位以“贤”名着称的八弟了。想起八弟胤禩那日温文尔雅却难掩失望的眼神，以及十四弟那毫不掩饰的稚嫩表情，胤禛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这局，原本是冲着太子去的。他，不过是城门失火时，被殃及的那条池鱼。

想通此节，胤禛心中除了愤怒，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一丝被残酷现实浇熄的、连自己都未曾深刻察觉的野望。

在那个瞬间，他确实想过，若是太子因此事受损……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太子毫不犹豫维护他的举动击得粉碎。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遥远的童年，在孝懿仁皇后那充满温暖和药香的宫室里。那时，二哥是尊贵的储君，众星捧月，而他因生母地位不高，性子又冷峻孤僻，时常被其他兄弟隐隐排斥，像个格格不入的影子。

是二哥，那个身份最尊贵的哥哥，从未看轻过他。他会偷偷把自己最喜欢的奶饽饽塞到他手里，会在他被皇阿玛考校功课答不上来时，用眼神悄悄提示，会在其他兄弟嬉闹着跑开唯独落下他时，停下脚步，回头对他说：“四弟，走，跟二哥一起去给皇玛嬷请安。”

那份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维护与亲近，是他冰冷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暖色。后来佟额娘去世，他也回到生母身边，渐渐长大，兄弟情谊中不可避免地被掺杂了越来越多的利益与算计，君臣名分也越来越清晰。

他选择站在太子身后，有出于对嫡长继承制度的认同，有对自身利益的考量，但内心深处，何尝没有那份少年时结下的、纯粹的情谊在起作用？

这次的事件，像一盆冰水，将他内心深处那点因局势动荡、因其他兄弟怂恿而悄然滋生的、对更高位置的模糊渴望，彻底浇灭。

他看清了，那些鼓动他“争一争”的人，如老大、老八，关键时刻只会将他推出去当替死鬼，何曾有过半分真心？

而真正在他危难时，不顾自身可能被牵连的风险，毫不犹豫伸出援手，替他遮掩、为他善后的，是那个他一直追随的二哥，是那个记忆中会分他点心、会等他一起走的二哥。

罢了。胤禛长长舒出一口气，胸中的块垒仿佛随之消散，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释然涌上心头。

既然二哥这个储君之位尚稳，皇阿玛虽偶有敲打，但根基未动，对自己也并非全然无情，自己又何必去趟那夺嫡的浑水？

那是一条布满荆棘、兄弟相残的不归路，最终得到的，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有那时间和精力，不如好好办差，经营自己的势力，安稳做个贤王，将来尽心辅佐明君，庇佑妻儿安宁，看着自己的骨肉平安长大，承欢膝下，岂不更踏实、更心安？

他的福晋即将临盆，他期盼已久的嫡子就要降生，这才是他眼下最实实在在的、触手可及的幸福与牵挂。

想通了这一点，胤禛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那份因野心而带来的焦灼与算计，悄然褪去，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坚定，甚至比以往更多了几分通透。

翌日，胤禛入宫，如常到户部办事。在通往乾清宫的宫道上，他遇见了同样前往户部的太子。他快步上前几步，不再是往日那种恪守臣礼却带着距离的恭敬，而是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亲近，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也比往常温和了些：“臣弟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胤礽停下脚步，看着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四弟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份若有若无的、因德妃之事和近来局势而产生的疏离感消失了，眼神变得纯粹而坦然，恭敬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如同幼时般的依赖与信任。

“四弟不必多礼。”太子伸手，这一次是实实在在地扶住了他的胳膊，语气是难得的温和与轻快，“昨日酒可醒了？身子无碍吧？孤瞧着你脸色还有些苍白，若是还不舒服，今日的公务放一放也无妨，身体要紧。”

这关切的话语，如同寻常人家的兄长关怀弟弟。

胤禛抬头，对上太子真诚的目光，心中一暖，露出一丝难得的、带着些许赧然和放松的浅笑：“劳二哥挂心，臣弟无事，只是昨日贪杯，让二哥见笑了。昨日……多谢二哥。”

这一声“多谢”，含义深远，包含了太多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激与承诺，兄弟二人心照不宣。

太子心中了然，脸上笑容更真切了几分，他重重地拍了拍胤禛的肩膀，就像小时候鼓励他那样：“傻话，跟二哥还客气什么？难道看着你被人算计，二哥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维护，“放心，有二哥在，断不会让那些宵小之辈如愿。走吧，户部还有几桩棘手的事，正要与你商议，没你这个能干的四弟帮衬，二哥还真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