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眼深处,混沌漩涡之前,林澈的身影在两大至高意志的压迫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定。
昊天的意志如同亿万座大山,带着亘古、威严、不容置疑的秩序之力碾压而下,整个峡谷的空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岩石化为齑粉,却又在某种法则下重新凝聚,循环往复,彰显着其对“存在”本身的绝对支配。而那属于“熵尊”的意志,则如同宇宙终末的寒风,无声无息,却让万物趋向沉寂、能量消散、连思维都近乎冻结。
这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恐怖的力量,并非直接攻击林澈,它们的首要目标是那个混沌漩涡,是那点代表着宇宙本源、可能改变既定规则的“钥匙”——混沌法则烙印!
昊天要掌控或封印它,以维持其既定的秩序。熵尊则要引动其归于死寂,加速一切的终结。
林澈置身于这风暴的中心,感觉灵魂和肉体都要被撕裂、被同化、被湮灭。但他体内,混沌之心古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与那混沌漩涡产生着强烈的共鸣。刚刚触及的法则境门槛,在这极致的压力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开始松动、拓宽!
“这是我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林澈眼中闪过决绝。他不再犹豫,将全部的心神、意志,连同混沌灵根的力量,化作一道无形的桥梁,悍然撞向了那旋转不休的混沌漩涡!
“轰——!”铁砧镇最高的建筑早已不是中央塔楼,而是半截被神仆的光矛削断、却倔强地杵在夜风里的了望塔。塔顶平台只剩半张地板,钢筋像折断的肋骨刺向天空;下方是焦黑的弹坑与尚未冷却的岩浆脉络,白日鏖战留下的余温,把夜风烤成扭曲的浪。
林澈盘膝坐在断裂边缘,左腿垂在百米高空,左手——准确说,是曾经被称为“左手”的那部分肢体——已经看不出人类形状:皮肤焦黑翻卷,碳化的指节凝固成爪,像被地狱火舔过的雕像。每一次心跳,都有细碎的灰烬从指缝洒落,被风卷走,像一场微型黑雪。
但他纹丝不动。
他在回放。
识海深处,白日那一战被拆成十万帧慢镜——
第一帧:三位神仆高举权杖,光矛初凝,神力如金色瀑布逆流而上;
第三千帧:光矛脱手,尖端温度飙升至两百万度,空气被电离成幽蓝等离子;
第七千帧:自己抡起“归一”铁棍,混沌气旋化作灰白龙卷,硬生生剥下光矛最外层的神力镀膜,像剥一条滚烫的金箔;那时棍身暗金纹路便已隐隐震颤,原来早在彼时,它已开始贪婪地吞噬混沌法则烙印的碎片。
第一万两千帧:九枚化晶核心同时碎成齑粉,粉尘在高压下坍缩为一点米粒大的“极核”,释放出只有他能听见的、频率一百七十赫兹的核脉冲——咚、咚、咚,像微型太阳的心跳。
熔核境第十层,极核诞生日。
“原来那就是门槛。”林澈低语,声音被夜风撕碎。
他抬起右手——尚属人类的那只——指尖轻轻触碰左臂碳化边缘。神经末梢早已烧断,却仍有异样的灼痛沿着肩胛骨爬向心脏;痛觉里夹杂着一丝非人的冰冷,仿佛那只手正一点点脱离“人类”的语义范畴,朝着某种更古老、更宏大的度量衡滑去。
“再试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顿时响起金属颤音,像两片钛合金在摩擦。丹田深处,混沌气旋骤然收紧,化作一枚漆黑“黑日”,核心处却悬着那粒极核——米粒大,却重若千钧。
轰——!
塔顶空气瞬间被抽空,一道暗红火环以林澈为圆心横扫百米。火环所过之处,混凝土碎块浮空而起,表面浮现蜂窝状熔痕;远处警戒的曙光守卫只觉头皮一炸,头发根根倒竖,仿佛有人把微型太阳悬在他们后脑。
火环敛去,林澈缓缓睁眼。
瞳孔深处,映出一道暗红火环,正在匀速旋转,像给眼球套上了日珥指环。
“人形天灾……”他轻声念出这四个字,像在咀嚼一块烧红的烙铁,既有滚烫的兴奋,也有被烫穿的苦涩。
代价紧随而来——
左臂碳化范围从腕骨蔓延至肩峰,皮肤像烤过头的树皮,一碰就碎;
古玉第二道裂痕悄然绽开,发出极细却极清晰的“叮”声,像有人在灵魂深处敲了一下玻璃杯;
心跳每三次便有一次金属颤音,人性温度下降——他抬手摸脸,脸颊冰凉,像从冰柜里捞出的铁块。
脚步声轻若猫,月羲登上塔顶。她没穿护甲,只披一件洗得发白的科研风衣,手里却捧着一杯热酒——新麦酿成,带着淡淡焦糖味。